愛鋒貝

標(biāo)題: 有沒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?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邢義數(shù)碼君    時間: 2023-4-9 11:13
標(biāo)題: 有沒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?
有沒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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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love--小清新    時間: 2023-4-9 12:18
鬼戲《》
指天畫地羅剎面,
膽戰(zhàn)心驚鬼投身。

我的日子一直過得不溫不火,應(yīng)聘的公司后來給我來了個信息,說找到了更合適的人選,于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泡湯了。好在家里并不缺我賺的那份錢,所以找工作的事還可以再拖一拖。

有一天謝如秀突然來找我,說要跟我一起成立一個探靈工作室。何謂探靈?按照謝如秀的說法,就是為一切奇特、靈異的事件尋找答案。成立的初衷一為興趣,二為賺錢,其實跟偵探的性質(zhì)差不多。他問我有沒有興趣。

我被他的奇思妙想弄得哭笑不得,隨口建議他去找別人。謝如秀來了一句,我的朋友里只有你成天無所事事,跟我一樣。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,還有,因為你身邊經(jīng)常發(fā)生怪事,我認(rèn)為你有靈異體質(zhì),跟我的眼睛一樣,我認(rèn)為咱倆合作是珠聯(lián)璧合,一定很有前途!

我差點兒氣了個倒仰,覺得跟謝如秀實在說不清,難道他以為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,和能吸引古怪事件的體質(zhì)是好事嗎?

我雖然拒絕了謝如秀的提議,可是他并沒有死心,可能他真是閑得太無聊了,把說服我加入他的工作室這件事當(dāng)成了一日三餐來辦,每天都來找我兩次以上,外加電話無數(shù)。就在我快被他逼瘋之際,發(fā)生了一件事,讓我暫時脫離了謝如秀造成的窘境。

這天,唐樂楓突然給我發(fā)來一條微信。

唐樂楓是我在驢友群里認(rèn)識的一個朋友,因為同在本地,所以相約一起爬過山。她和我年紀(jì)相仿,人長得漂亮,脾氣更是爽朗大氣。我們雖然只見過幾面,但每次相處都十分融洽,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。一來二去之后,我對唐樂楓起了追求的心思。

愛情一來,人就容易被沖昏頭腦,我當(dāng)時并沒想到,我一廂情愿地追求會不會給唐樂楓帶來困擾,甚至沒去確認(rèn)她有沒有男朋友,就這么一頭栽進(jìn)去了。

雖然我和唐樂楓不常見面,但我一直關(guān)注著她的消息,她的微博和微信每條必看,還經(jīng)常發(fā)表評論。我從她的微博上得知,她最近到浙江省出差去了。

唐樂楓在報社工作,她因為剛參加工作,資歷淺,所以目前還是個小小娛記。到浙江出差算是臨時委派,跟她同行的還有三個記者,兩男兩女的隊伍,除了她,另外三個都是資深記者,真不知道報社派她去有什么用意。

唐樂楓在浙江的采訪工作大概一個星期就能結(jié)束,這也是從她的微博上看到的。今天是她到浙江的第八天,照理,今天她該回來了。她發(fā)來的微信是一張戲樓的照片,并不是她的自拍照,照片上只有戲樓和作為背景的藍(lán)天。

我立刻回復(fù)了一條信息:好古老的戲樓,是在杭州嗎?

唐樂楓只簡單回復(fù)了兩個字:不是。

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個字,可是我心里照樣美了一陣,想起真的好久沒見到她,趁著這個機會打個電話問候一聲也是可以的。

我撥了唐樂楓的電話,卻發(fā)現(xiàn)她的手機已經(jīng)關(guān)機。我以為她的手機沒電了,等到下午再給她打電話,還是關(guān)機。

我十分狐疑,可是聯(lián)系不上唐樂楓,有什么疑問也只能等她回來再說。

可我萬萬沒想到,兩天后我得到的消息,卻是唐樂楓失蹤了!

聽到這個消息之后,我的心都漏跳了一拍,好半晌才想起打電話到報社詢問具體情況。可是電話打了半天,一直都在占線中。我實在等不得,就打車一路直奔報社。

后來,我在報社打聽到了幾條消息。

和唐樂楓一起出差的兩個男記者已經(jīng)回到本市,唐樂楓和另一個名叫張玥的女記者卻沒一起回來,她們留下的原因兩個男記者并不清楚,只知道出差的第七天,她們跟報社請了三天的假,留在杭州。

因為工作的關(guān)系,幾個人到杭州后并沒有時間去游玩,男記者猜測她們可能是請假玩去了。至于兩個人為什么會失去聯(lián)系,到現(xiàn)在仍然是個謎。

我盡量往好的地方想,比如她們倆的手機一起丟了,或者她們所在之處沒有信號,聯(lián)系不上并不一定代表失蹤,失蹤不過是最壞的打算。

我反復(fù)為自己做心理假設(shè),但仍然惶恐不安。

近幾年電視或網(wǎng)絡(luò)里經(jīng)常爆出年輕女孩遇害的新聞,特別是像唐樂楓這種年輕漂亮又身在外地的女孩,是最能引起歹徒注意的目標(biāo)。

報社終于在唐樂楓和張玥失去聯(lián)系的第四天報了警,唐樂楓和張玥在杭州失蹤,其實本地警方使不上什么力。就算報了警,同樣不能安心。

謝如秀聽說唐樂楓失蹤的消息后,極力慫恿我親自到杭州尋找唐樂楓。唐樂楓沒出事自然好,就當(dāng)?shù)胶贾萋糜稳チ?;如果唐樂楓真的失蹤,我親自去找,唐樂楓得知后肯定會感動,一感動,說不定會以身相許。退一步講,萬一找不到唐樂楓,我也算是為喜歡的女孩盡了力,求個心安吧。

謝如秀的話果真打動了我,于是我決定出發(fā)去杭州,讓我驚訝的是,謝如秀這小子也要去。我心里想著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,所以并沒有拒絕。

就在我們即將出發(fā)的前夕,唐川突然上門了。

唐川是唐樂楓的哥哥。唐家兄妹都喜歡爬山,我們因此而相識。他接到了報社通知的時候人還在外地,得知妹妹在杭州失聯(lián),就急火火地趕回來,找到我這里,大概是想從我這得到一些線索。

唐川得知我們要到杭州尋找他妹妹,十分驚訝,之后就決定和我們一起走。于是第二天我們一行三人,踏上了開往杭州的火車。

在火車上,我找出唐樂楓給我發(fā)的那張戲樓的照片。我跟兩個男記者了解過,他們所到之處沒見過戲樓,就是說這張照片是他們分開后拍的。而且我問唐樂楓戲樓是不是杭州的建筑,她說不是,之后就聯(lián)系不上了。我想,這里很可能就是唐樂楓失蹤前的所在地。

從照片上看,戲樓外觀上還不錯,并沒有因為時光的流逝而顯得破敗不堪,反而因為那種“舊”而顯示出一種古樸大氣,顯然是有人專門打掃維護,說不定現(xiàn)在還在使用。

舊時的戲樓,都很氣派,這小小的戲樓,就猶如一個博物館,記載了中國戲曲的興衰沉浮。通常,戲樓都是鏡框式,三面敞開,一面留作后臺,一側(cè)還設(shè)有上下場門。照片上看到的這座戲樓,也是這個形制。

戲樓共有兩層,戲樓的上方懸著一塊刻有繁體“百機樓”字樣的匾。兩側(cè)則掛著刻有“演悲歡離合,觀抑揚褒貶”字樣的對聯(lián)。

我看著照片,心里突然有了主意。這樣一座富有特色的戲樓,并不是隨處可見,說不定有人能認(rèn)出它,我只要順著這條線索,肯定能找到唐樂楓。

我把打算跟唐川和謝如秀說了,他們都表示贊同。

到了浙江省之后,我們幾個在杭州停留了一天,報社早就知會了杭州警方,兩個男記者提供的線索可有可無,我知道的線索唯有手機里的一張照片。

我把照片和我知道的一切上報給杭州警方,唐川補充了一些唐樂楓的個人資料還拿出幾張照片。照片上的唐樂楓面對鏡頭笑得十分甜美,耀眼得就像天上的陽光,我越看心里越酸。

謝如秀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把心中的難過壓下去,努力想著我們的目標(biāo)。接下來就按照我在火車上的想法,先找到照片上的戲樓所在地再說!

我們?nèi)齻€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,各自拿著一張沖洗出來的戲樓照片和唐樂楓、張玥的照片,一遍遍地詢問著,大多數(shù)人看都沒看就走開了,少數(shù)人表示不知道。

我茫茫然地看著車水馬龍,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,心里的急切變成了恐懼,恐懼又變成了荒涼。

我們?nèi)齻€在杭州最熱鬧的街道上站了大半天,生于東北的我不習(xí)慣這里酷熱的天氣,嘴唇也因為說了太多的話而干裂,嗓子像要冒煙一樣干渴。我接過謝如秀遞過來的一瓶礦泉水,咕嘟嘟灌進(jìn)去半瓶,剩下半瓶都澆在了腦袋上。

冰涼的礦泉水讓我渾身一涼,我看著和我同樣狼狽的兩個人,打起精神繼續(xù)揪著人看照片。

終于皇天不負(fù)有心人,我問到一個中年男人。他說,這座戲樓他曾經(jīng)在一個小鎮(zhèn)上見過,小鎮(zhèn)距離杭州頗遠(yuǎn),大概要大半天的車程才能到。

我對中年男人千恩萬謝,三個人急忙奔赴汽車站,終于坐上最后一班客車,向著小鎮(zhèn)進(jìn)發(fā)。

客車上,我看著照片默默不語。

唐川說:“就算找到戲樓,也不能證明樂楓就在那兒,頂多證明她們到過那里?!?br />
唐川這話說得沒錯,只是不管是不是那樣,我們都不能放棄一絲希望。雖然并沒有太大把握,但是我讓自己堅信,我們肯定能找到唐樂楓她們,并且完好無損地把她們帶回去。

我默默地點點頭,沒有說話。

客車到達(dá)小鎮(zhèn)的時候,已經(jīng)是晚上八點多了。月光下的小鎮(zhèn),帶著一種獨特的朦朧與靜謐,美麗得像一首詩,一個夢。

這里雖然是古鎮(zhèn),可是現(xiàn)代化的建筑和設(shè)施也有不少,我們順著大街走了一段,就看到一家時尚旅館。

唐川若有所思地說:“樂楓她們出門在外,肯定要投宿?!?br />
我和唐川對視一眼,齊聲說:“進(jìn)去打聽打聽?!?br />
古鎮(zhèn)上的時尚旅館,和大多數(shù)的旅館一樣,講究的是簡潔明快。一進(jìn)門就看到一個小巧的前臺,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正坐在里面邊玩手機邊嗑瓜子。

她看到我們仨,立刻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:“歡迎光臨,三位是要住店嗎?”

唐川點點頭:“我們住店,要三個標(biāo)間。另外老板娘,還要向你打聽個事兒?!?br />
老板娘笑起來一臉福相:“你問吧,這鎮(zhèn)上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?!?br />
我急忙從手機里翻出唐樂楓的照片,上前問道:“老板娘,你見過這個女孩嗎?”

老板娘歪著頭瞅了半天,然后搖搖頭:“這姑娘長得挺漂亮,可我沒見過?!?br />
我瞬間失望了一下,不過馬上又翻出戲樓的照片:“這個戲樓是你們這兒的嗎?”

“沒錯!百機樓是我們這個鎮(zhèn)的標(biāo)志性建筑,年頭長著呢,聽說是咸豐年間建起來的。”說起百機樓,老板娘一臉與有榮焉。

我松了口氣,連唐川臉上都帶了淡淡的笑,總算沒找錯地方。

我們?nèi)齻€暫時在時尚旅館住了下來,這兒的標(biāo)間很小,屋里只有床和電腦,沒有洗澡的地方。幸好樓下有公用淋浴,我下樓的時候正好碰上唐川在洗澡。我和他隨便聊了幾句,然后兩個人就沒話說了。

我在擔(dān)心唐樂楓,唐川除了擔(dān)心妹妹,可能還惦記著老婆和孩子,比我的壓力更大。只有謝如秀,毫無壓力。其實我一直在懷疑,他要跟著來跟成立探靈工作室那件事有關(guān),否則依他不能吃苦的個性,怎么會自討苦吃?

我也納悶,為什么謝如秀對成立探靈工作室那么執(zhí)著?難道是因為太空虛了?

有錢人的世界,我很難理解……

我看了正在穿衣服的唐川一眼,說:“不如……咱們現(xiàn)在就去戲樓看看?”

唐川點點頭:“我正有此意,我去向老板娘借手電筒,然后咱們就出發(fā)?!?br />
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,我發(fā)現(xiàn)謝如秀睡著了,打鼾、流口水、磨牙,睡得那叫一個香,我想他今天可能累壞了,所以夜探百機樓行動沒叫他,明天他知道成果就行了。

在老板娘熱心的指點下,我們還算順利地找到了百機樓。

百機樓的位置在小鎮(zhèn)的中心,周圍有一大片空地,空地的四周立著許多路燈,使百機樓在夜色中也能看得很清楚。

在照片里看和真正看到完全是不同的概念,照片里的百機樓古雅天成,真正看到后,撲面而來的那種古建筑的魅力,讓人十分震撼,怪不得老板娘說百機樓是小鎮(zhèn)的地標(biāo)性建筑呢。

由于百機樓附近并不黑,所以唐川的手電也沒用上。我們圍著百機樓轉(zhuǎn)了一大圈,并沒找到什么線索,其實想想也是,百機樓只是唐樂楓照片里的一景,她們的失蹤跟戲樓能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

唐川站在百機樓的正面,望著三層高的戲樓發(fā)呆。他說:“我想進(jìn)去看看?!?br />
我心中一動:說不定……唐樂楓就在里面?這么想的確是自欺欺人,但是只有親眼看了才能放心。

我們倆很有默契地向著百機樓的上下場門走去。剛走到臺階下,一道光柱突然掃過來,后面有人喊道:“哎哎哎,你們誰呀?百機樓晚上不能隨便進(jìn)?!?br />
隨著說話聲,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走了過來,他腰背微僂,頭發(fā)和胡子都已花白。說話的口音比較重,不過還能聽得懂。

老人走到我們跟前,指了指貼在門側(cè)的一張紙,只見上面寫著“禁止明火,禁止涂鴉,禁止無關(guān)者入內(nèi),違者罰款”。

老人說道:“我是專門看守戲樓的,不能讓你們亂來?!?br />
我向老人解釋道:“大爺,我們是外地來的,沒看見這張紙條,我們就是好奇想看看?!?br />
老人不滿地說道:“行了,既然你們不知道就算了,趕緊回去吧。”

有老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,防賊似的,我們倆只好灰溜溜地走了。

回到旅館之后,老板娘還在那兒嗑瓜子。看到我們,立刻熱情地說:“你們倆看百機樓去了,怎么樣,好看嗎?”

我勉強點點頭,老板娘接著道:“可惜你們來晚了,前些天有一個戲班子過來表演,鎮(zhèn)里的人都過去看,可熱鬧了。”

唐川問道:“老板娘,他們,我是說那個戲班子什么時候走的?”

“嗯……好像走了五六天了?!?br />
我算了算,大概就是唐樂楓失蹤的那一兩天。這之間會有什么聯(lián)系嗎?

“老板娘,既然我們看不成表演,你就跟我們說說戲班子的事吧?!蔽业恼Z氣故作輕快。

顯然老板娘是那種特別愛嘮嗑的人,我剛一提要求,她立刻就滔滔不絕地開始了。

前幾天來的戲班叫錦玉班,他們是個很老的戲班了。據(jù)老板娘說,這個戲班每隔十年過來一次,她從四歲那年就跟著爹媽去看戲,這些年總共看過四次。當(dāng)然,這么些年,其他的戲班也來過許多次,整個小鎮(zhèn)的人都特別愛看戲,這也是百機樓存在這么多年的原因。

錦玉班每次來小鎮(zhèn),通常都是演滿三天統(tǒng)共六場。錦玉班一來,哪怕是再忙,鎮(zhèn)里人也會抽出空去看表演。雖說錦玉班的表演確實非常精彩,但是大家都去看的原因,卻是因為錦玉班演出的東西跟其他戲班不太一樣。

因為,他們專門演鬼戲。

可能很多人都不了解什么是鬼戲。這里說的鬼戲,其實是兩種比較傳統(tǒng)的戲目,一種叫目連戲,另一種叫儺戲。這兩種都是十分傳統(tǒng)的戲劇,錦玉班常演的都是目連戲和儺戲中的戲目,但是他們上臺并不畫臉譜,而是戴著木制的面具。

臺下的觀眾觀看著臺上的人戴著青面獠牙或者吐著長舌頭的面具,會是一種什么心情?

從前錦玉班曾經(jīng)傳出這樣一句話:演鬼就是鬼。按照我的理解,其實就是演什么就該像什么。但是這句話在小鎮(zhèn)人的心里可不是這么解的,他們認(rèn)為,演鬼的演員在演戲時其實已經(jīng)不是他們自己,而是被某個“鬼”附身了。

演鬼戲禁忌繁多,先不說演戲的藝人到底要遵守多少條規(guī)矩,就連看戲的觀眾都不能隨意喧嘩走動,不能中途回家,更不能口出穢言,或者做一些不規(guī)矩的事,否則就會把附身在演員身上的鬼招來,之后會倒霉甚至死亡。

明明有著這么恐怖的傳聞,可是看戲的人依然是每場爆滿,經(jīng)常連戲樓附近的大樹上都掛滿了人。

為什么鬼戲有這么大的魅力?

對于鬼神,大多數(shù)人即便是不信,但是心里其實都忌諱,同樣也會好奇??催^錦玉班的鬼戲,整個人都會沉浸在恐怖緊張的氣氛當(dāng)中,有時過去幾天都緩不過來。

前頭說了,錦玉班每十年來一次,開場時幾乎整個鎮(zhèn)子的人都會來看。錦玉班演的戲固然好看,但其實還有一些別的原因。很多人都認(rèn)為看過鬼戲之后,身邊的鬼就會被吸引過去,自己身邊就干凈了,還有的人是為了免災(zāi)和祈福。錦玉班的鬼戲就像是一場神奇的儀式,一場心靈的洗禮。每年都有許多戲班過來演戲,他們的戲目偶爾也會跟錦玉班重復(fù),但是其他戲班的戲看起來就完全沒有錦玉班的那種感覺。

老板娘嘮嘮叨叨地說完后,捂著嘴打了個呵欠。我和唐川也累了,雖然我精神還處于亢奮狀態(tài),但是身體卻撐不住了。

一夜無話。第二天早上我被謝如秀給弄醒,疲憊地從床上爬起來,坐了好半天才緩過神。

早餐桌上,我隨口說起夜探百機樓的事,謝如秀聽說后立刻不干了,非要再去看看。反正昨晚也沒看出個究竟,我和唐川也正打算再去一趟,還要跟昨晚見到的老人聊一聊。

老人一直守著百機樓,也許唐樂楓拍照的時候他曾經(jīng)見過她,雖然希望比較渺茫,但必須問一問。

我們?nèi)藖淼桨贆C樓,晴天白日下看百機樓又是一番味道。離百機樓不太遠(yuǎn)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平房,我直覺上認(rèn)為那里就是老人所住的地方,于是向著小房子走去,沒想到,卻看見房門上支棱著一把大鎖。

我正對著鎖發(fā)呆時,聽見一個聲音說道:“你們怎么又來了?咦?還多了一個人。”

我急忙走上前:“大爺,想向您打聽個事?!?br />
謝如秀和唐川也圍了過來,我掏出唐樂楓的照片給他看:“大爺,您見過這個女孩兒嗎?”

老人瞇起眼睛,拿著照片瞅了半天:“……這小姑娘,看著有點兒眼熟?!?br />
我心中一喜:“既然眼熟,您再仔細(xì)看看?!?br />
老人看了半天,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:“這個小姑娘我見過,她和一個女人在一起,她拍照的時候我還告訴她晚上有戲班子來演戲,讓她過來看戲呢?!?br />
聽到老人的話我有些激動,這么說,唐樂楓和張玥真的在小鎮(zhèn)停留過。

“大爺,那你晚上看沒看見她過來?”我有些激動地問道。

老人搖頭:“晚上嘞,整個鎮(zhèn)子的人都來了,到處都是人……你以為我長了多少只眼睛?當(dāng)然沒看見她了?!?br />
我頓時失望了,照理說以唐樂楓愛熱鬧的個性,她聽到這個消息應(yīng)該會留下來??墒撬蛷埆h到底來沒來,誰也不知道。

“老大爺,錦玉班過來那天晚上,發(fā)生過什么奇怪的事情嗎?”唐川顯得十分緊張,但是他在極力掩飾這種緊張,從他握緊的拳頭能看出來。

我很奇怪唐川為什么這么問,難道他看出什么來了?

謝如秀不明所以,看一眼百機樓,再看一眼老人,滿臉迷惘。

老人思索了片刻:“那天確實出了一件事,但只是件小事。錦玉班每十年過來演一次,他們的戲我看過六次。除了二十年前那次,我從沒見過有人在看戲的時候中途離開。這次演戲時,有個女的中途突然跑了,我也是散戲之后聽人說的?!?br />
像老人說的,從來沒人在看戲中途離開,最起碼本地人是絕對不會的,也不想去犯這個忌諱。

那么,中途離開的人,會不會是對忌諱不了解的唐樂楓或者張玥?

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后,我又狐疑:如果是她們倆,一個離開另一個不可能無動于衷,應(yīng)該……不是她們吧?

我露出失望的表情,老人突然又發(fā)出“啊”的一聲:“我又想起一件怪事!”

老人說的怪事,其實是當(dāng)晚他在戲臺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。因為老人工作上的便利,他往往能占到一個最靠前的位置,所以戲臺上的一動一靜,他都能看得很清楚。

因為這個緣故,他在錦玉班開場一半的時候,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那個身影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(jì),因為戴著小鬼的面具,所以看不到后面的臉孔,但是老人卻看到了扮演者右手背上的印記。

那是一個黑色圓形的印記,乒乓球大小,形狀像是隨意畫出來的,并不規(guī)則。老人看到后覺得十分眼熟,連看戲都忘了,仔細(xì)想了半天,突然想起,十年前鄰居家失蹤的孩子右手上不是也有一個嗎?

老人這么想著,越看就越覺得眼熟。鄰居家的孩子失蹤時正好十歲,也是這樣的身高和體形……

可是他又覺得不可能,孩子是十年前失蹤的,就算現(xiàn)在還活著,不正好二十歲了嗎?臺上的人往多說也超不過十二歲,哪里是二十歲的模樣?只是他右手背上的胎記著實長得太巧,竟然形狀和位置甚至顏色,都跟失蹤的孩子一樣。

事后他對誰也沒說,要是被孩子的父母聽到了,不跟揭人瘡疤一樣嗎?不過因為我們幾個是外地人,他倒沒這個顧忌了。

老人說的古怪事跟我們尋找唐樂楓毫不相干,聽過后就被我忘到后腦勺去了。我們一致決定再次使用昨天的笨方法,拿著唐樂楓的照片到處問。只要她在這里待過,就肯定有人見過。

這個法子雖然笨,但是十分有效。只要有人見過她,我們就能查出她的行動軌跡,尋找她就容易多了。

我們?nèi)齻€分開行動,奔波了一上午,我一點兒收獲都沒有,反倒累得又饑又渴,最后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到旅店休息,謝如秀和唐川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回來了。

今天老板娘不在,守在前臺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,長得不錯,卻詭異地染了一頭艷紫色的頭發(fā),十分張揚。

下午,我抹著幾乎要曬傷的臉往外走,那小伙子突然喊了一聲:“你東西掉了。”

我回頭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唐樂楓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兜里滑落,正躺在白色的地磚上。

小伙子先我一步撿起照片,突然“咦”了一聲:“她不是前幾天來住店的女的嗎?”

我一驚然后又是一喜:“你見過她?”

小伙子聳聳肩把照片還給我:“當(dāng)然見過了,她長得那么漂亮……”他突然覷了我一眼,“你女朋友?”

“不是?!?br />
我耐著性子跟他解釋了幾句,小伙子聽到唐樂楓失蹤的消息,立刻睜大了眼睛,臉上表情怪異:“竟然失蹤了?難道是……”

小伙子講了一半就噎住了,我急切地問道:“你見到她是什么時候,和她同行的是不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,她在旅店住了多長時間?走之前說了什么?”

面對我一系列的問題,小伙子連連擺手:“唉,她們根本就沒在我們店里住過?!?br />
我一愣,小伙子繼續(xù)道:“那天我看見她們拎著行李進(jìn)來,因為那天錦玉班來演出的緣故,店里早就住滿了。那倆女的聽說沒有地方,樣子挺失望。我……我是最看不得美女失望的,就讓她們到我那屋休息一陣再走……”

我瞥了小伙子一眼,真沒看出來這小子還挺憐香惜玉。

小伙子把唐樂楓和張玥讓到他的屋子,兩人可能真的累了,所以并沒有拒絕。唐樂楓客氣地遞給他十塊錢,讓他幫著拿幾瓶水過來。小伙子走出屋子之前,聽到了二人只言片語的對話,唐樂楓問張玥還要去找嗎?張玥回答,覺得這里很像記憶中的地方,但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(xù)找下去……

后來小伙子就走了,水拿回來之后二人就要走,小伙子很熱情地挽留她們,還跟她們說起晚上有錦玉班的表演,是小鎮(zhèn)十年一度的盛事,讓二人務(wù)必去看看,就算不看表演也可以去湊個熱鬧。二人聽完后果然遲疑了,在旅店內(nèi)滯留到半黑天才走。

那時剛好有個客人家里有事退了房,小伙子留二人住下。二人顯然很高興,張玥說看完表演就過來,不過奇怪的是行李卻沒留下,直接拎走了。

“晚上她們倆回來了嗎?”我不由得緊張起來。

小伙子聳聳肩說:“沒回來。我為了給她們倆留房間,還推掉了兩個人?!?br />
說到這里,小伙子的神色一變:“莫非那天晚上她們就失蹤了?”

這樣無緣無故地失蹤,通常就意味著人出事了。

這時老板娘突然從外面走了進(jìn)來,手里拎著不少蔬菜??吹轿宜芸蜌獾卮蛄寺曊泻?,然后一巴掌拍到了小伙子的頭上。

小伙子怒視老板娘:“媽,不是說了在外人面前不打我的嗎?”

老板娘顯得有些尷尬:“媽……媽手滑了。你跟客人聊什么呢?”

聽完小伙子的轉(zhuǎn)述,老板娘顯得十分驚訝:“我那天不在,還真不知道?!彼蝗辉捯粢晦D(zhuǎn),“說起來這件事也奇怪,每次錦玉班走之后兩三天,鎮(zhèn)里總會有人失蹤。我這兩天還納悶?zāi)?,怎么沒有哪家孩子失蹤的消息……”

小伙子明顯不滿了:“媽,沒事兒不是挺好的嗎?你還盼著出事兒???”

老板娘順手一巴掌拍在兒子腦袋上:“胡說什么呢!我這不是擔(dān)心嗎?不過我沒想到這次失蹤的是兩個外地姑娘。”

老板娘的話讓我心中升起了驚濤駭浪,每次錦玉班走后都會有人失蹤嗎?

“難道錦玉班有問題?”我情不自禁地問了出來。

老板娘搖搖頭:“哪有什么問題?錦玉班在很多地方演出,十年來我們這兒一次也是多年前定下的規(guī)矩。有一年他們走之后有個孩子失蹤了,孩子的父母報警把他們追了回來,可是搜了個遍,哪有孩子的影?警察關(guān)了錦玉班的人幾天,就是那幾天,孩子突然自己找回來了,說他自己跑到山上玩,找不到家了,餓昏之后卻莫名其妙地回家了。孩子回家后,錦玉班的人自然就被放了,放出來后,鎮(zhèn)里的人都害怕他們生氣,不再過來表演。錦玉班班主說只是一場誤會,十年后他還會帶著班子過來。”

“錦玉班的表演,真的那么好?”我小聲嘀咕。

小伙子突然一笑:“我爺爺說,他們并不是單純的表演,而錦玉班的人也不是普通人。”

“很多人傳說他們是巫鬼?!崩习迥镆矇旱土寺曇簦澳莻€自己回家的孩子,在錦玉班走后又走沒了。鎮(zhèn)里人都說他是小鬼投胎,禍害父母來了,所以看到巫鬼后,就會忍不住跟著走。”

“巫鬼?”我嚇了一跳,這個名字還挺嚇人。

我還想聽一些,老板娘卻不肯再說了。我想了想,沒立即出門,而是轉(zhuǎn)身去找唐川。

唐川趁著中午時間小睡了片刻,我敲門的時候,他滿臉倦意地打開了房門。

“有事?”唐川低沉地問道,眼睛里帶著幾分迷茫,似乎還沒睡醒。

我心里直嘆氣,這兩天大家都累了。

我指指里面:“進(jìn)去說。”

“你是說樂楓失蹤跟錦玉班有關(guān)?”唐川緊盯著我。

“嗯?!蔽尹c點頭,“老板娘說的,每次錦玉班走后,鎮(zhèn)里通常都會走失人口。樂楓和張玥去看過錦玉班的表演之后就失聯(lián)了,說不定這兩者之間有聯(lián)系。當(dāng)然,我只是猜測,沒有證據(jù)?!?br />
唐川沉默片刻,突然說道:“報社的人說過張玥是孤兒?”

我回想了一下:“好像有這么回事,這之間有關(guān)系嗎?”

唐川又不說話了,于是我說出自己的想法:“不如咱們到本地的派出所問問。錦玉班既然被抓過,肯定會留下案底。怎么說,也是一條線索?!?br />
“可是……”唐川的態(tài)度有些遲疑,“想要查檔案,而且要查的是二十年前的檔案,并不是那么容易?!?br />
我一想,也是,警局的檔案哪是我們想查就能查的?不過我們還是決定試一試,我和唐川達(dá)成一致后,就叫醒謝如秀,三個人一起來到本地的派出所。

派出所在一棟二層建筑里,我們進(jìn)去的時候,只見大廳里坐著一名警察,正在翻看報紙。

我們向他說明了來意,他指了指里面。幸好派出所不大,很容易就找到了負(fù)責(zé)檔案管理的人,是個二十多歲的女警,長得很清秀。唐川提出要查十年至二十年以前的檔案,女警瞥了他一眼,說:“沒有相關(guān)權(quán)限,不能隨意查檔案,而且有些檔案是加密的,更是碰不得?!?br />
我和唐川雖然早就料到了這個結(jié)果,可是心里依然很失望。

一直一言不發(fā)的謝如秀突然趴在大理石臺上,一眼不眨地瞅著女警。女警被他盯得有點兒不自在,謝如秀突然來了一句:“姐姐,你長得真漂亮?!?br />
女警的臉迅速飛紅,謝如秀又贊了幾句,突然向女警哀聲道:“姐姐,我們幾個真的有很重要的事,求姐姐幫我們查一查唄?!?br />
我不自在地把頭扭到一邊,賣萌者可恥。

女警終于架不住謝如秀的哀求,低聲說了一句:“你們想查什么?”她放在電腦上的手頓了頓,接著道,“十年以前的還有,超過二十年的檔案就沒有保存了。不過我盡量幫你們看看還有沒有記錄。”

唐川急忙道:“是關(guān)于錦玉班和這些年鎮(zhèn)里人口失蹤的記錄?!?br />
女警驚訝地“咦”了一聲:“真巧,前幾天也有人過來查二十年前人口失蹤的記錄。”

我和唐川對望一眼,我立即拿出唐樂楓和張玥的照片,遞給女警:“幫忙看看是這兩個人嗎?”

女警看了兩眼:“好像是吧。這都好幾天了,我也記得不太清楚,反正看著不是本地人。”

我聽完已經(jīng)大致判定來人就是張玥和唐樂楓了??墒?,她們?yōu)槭裁匆槎昵暗娜丝谑й櫽涗洠?br />
“后來呢?她們查到記錄了嗎?”我緊張地問道。

女警搖搖頭:“我?guī)退齻兛催^了,記錄已經(jīng)銷毀。”她接著補充道,“我們這兒是沒有了,不過縣局那邊可能還有記錄。”

唐川問道:“后來她們?nèi)四??直接走了嗎??br />
“說沒說要到哪兒去?”謝如秀接道。

女警連連搖頭,“你們一個一個說?!?br />
唐川耐著性子把問題又問了一遍,女警說她告訴她們倆記錄已經(jīng)銷毀的時候,三十出頭的那個女人顯得很傷心,后來她告訴她們縣局可能還有記錄的事。之后又給她們介紹了一個人,這個人叫瞎眼老四,雖然眼睛不好,但是記性特好,算是本地的百事通,說不定他還記得二十年前的事,去他那兒碰碰運氣也好,后來兩個女人向她打聽了瞎眼老四的住處,就走了。

唐樂楓和張玥到底是去找瞎眼老四還是到縣局去了?

雖說謎團越來越多,但是得到了這么一個有用的線索,我們?nèi)齻€還是挺激動的,終于可以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亂碰了。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,說不定就能找到唐樂楓和張玥!

雖然挺激動,但是我沒忘了最初來的目的,讓女警幫忙查了一下二十年以內(nèi)的記錄。

十年前鎮(zhèn)里果然有一個孩子失蹤,我想應(yīng)該就是看百機樓的老人所說的手上帶著胎記的孩子。他的父母一連尋找了幾年也沒消息,后來夫妻二人死心了,又生了一個孩子,現(xiàn)在才五歲。

至于錦玉班,本來以為沒有記錄,沒想到十分幸運,女警竟然幫我們查到了當(dāng)年抓捕錦玉班后留下的檔案,幸好并不是加密檔案。當(dāng)那份滿是塵灰的檔案擺在我們面前時,喜得謝如秀又對女警一頓猛夸,把女警逗得滿臉通紅。

我翻開檔案,里面只有薄薄的兩三頁,不知道是原本就這么多,還是一部分已經(jīng)遺失。

只見那幾頁發(fā)黃的紙上面簡單寫著:錦玉班成立于1902年,善演目連戲和儺戲,成員共有三十一個,下面就是一些成員的介紹。班主姓廖,叫廖建東,生于1953年,是科班出身,加入錦玉班后大力改革了幾個傳統(tǒng)曲目,獲得成功后晉升為班主。

我翻了翻后面的兩頁,都是很普通的人物介紹,簡直刻板得有些不像話了。不過再仔細(xì)想想,十年前,人的思想還沒那么開放,弄成這樣也不奇怪。

因為看不出什么特別的,我就把檔案還了回去。謝如秀依依不舍地和女警告別,我不由得調(diào)笑了他一句:“你這是過來找對象的嗎?”

謝如秀狀似思考:“如果我要找個當(dāng)警察的女朋友,不知道是不是得弄套警服穿?!彼龀鲆粋€持槍的動作,“雙槍合璧,天下無敵!”

我和唐川不約而同地遠(yuǎn)離他,省得被人看成有精神病。

唐川在一旁顯得十分沉默,可能還在想剛才得到的信息。雖然女警給了兩條線索,我們還是決定就近先到瞎眼老四那兒打聽一下情況。女警把瞎眼老四的住址告訴了我們,也許找到他就能找到唐樂楓和張玥,想到這里,我不由得激動起來。

我們按照地址找到了一處非常破舊的平房,院子里,一個老人坐在木頭墩上低著頭抽煙。

在進(jìn)門之前唐川買了兩瓶酒回來,去拜訪人總不能空手。

我在院子外面喊了聲:“大爺,我們找老四……老四叔?!?br />
“誰?”

雖然直接說顯得很不禮貌,可是我還是喊了一句:“他叫瞎眼老四,就住在這邊的。”

老人抬起頭,他的身上穿著松垮的漏洞襯衣,眼睛睜得很大,但是眼球灰蒙蒙的,看起來有點兒嚇人。我心里有數(shù),看來我們要找的人就是他了。

果然,老人說道:“我就是。你是誰?”

我連忙道:“我們是有人介紹來的,想向您打聽件事。”

瞎眼老四咳嗽了兩聲:“說吧?!?br />
院里院外實在不方便說話,經(jīng)過瞎眼老四的同意之后,我們?nèi)齻€進(jìn)入了院子。院子里十分凌亂,我猜測可能是老人自己居住,由于眼睛不方便,所以沒法子收拾。

我們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,唐川把酒放到了桌子上率先開口:“大爺,想跟你打聽兩個人。前幾天是不是有兩個女的找過你?”

瞎眼老四冷笑一聲:“我一個瞎老頭子,哪有女的過來找我?”

我急道:“不可能!大爺,您再好好想想,六七天前有兩個年輕的女人來過,一個二十來歲,一個三十歲出頭。”

瞎眼老四表情不悅:“老頭子眼睛雖然瞎了,但是腦袋沒壞,別說六天前,就是六十天前的事我也忘不了?!?br />
我這才想起女警說過的話,瞎眼老四的記性特別好,是鎮(zhèn)里的百事通……這樣一個人是絕不會忘記六天前發(fā)生的事,除非他在撒謊,或者唐樂楓和張玥根本沒來。

唐川和瞎眼老四交談了幾句,我仔細(xì)觀察瞎眼老四的面部表情,看他的模樣并不像說謊,難道唐樂楓和張玥真的沒來?

我還要再問,瞎眼老四面露不耐煩:“你們問的事老頭子不知道,趕緊走吧,走吧?!?br />
唐川微微一笑,拎起兩瓶酒說道:“老大爺,我們聽說你愛喝酒,這不,給你買了兩瓶過來。這酒我喝過,味道相當(dāng)不錯?!?br />
瞎眼老四一聽,面色立刻和緩下來,伸手摸索了兩下。唐川急忙把酒塞到他懷里,他露出一副醺然的表情,一開口已經(jīng)完全不是剛才的態(tài)度:“還要問什么,說吧?!?br />
我不禁汗顏,還是唐川做事老到。

瞎眼老四摸索著去拆酒瓶上的包裝,唐川急忙幫他打開酒瓶。瞎眼老四聞到那股撲鼻的酒香,深深吸了口氣,然后就這么提起酒瓶灌了一大口!

那可是高度白酒??!

我正驚訝時,唐川不知問了他一句什么,瞎眼老四突然嘆了口氣:“老漢今年六十多了,以前眼睛沒瞎的時候也看過錦玉班的戲,瞎了之后就只能聽?wèi)蛄恕!彼嘈α艘宦?,“每十年就有小孩跟著錦玉班失蹤是真的,不過鎮(zhèn)里人都知道,這跟錦玉班無關(guān)。”

“為什么?”我不禁問道,“我聽人說錦玉班的人都是巫鬼……”

瞎眼老四搖頭:“是巫,不是鬼。”

何謂巫,巫的本義是能以舞降神的人。古人認(rèn)為,巫能夠跟鬼神溝通,調(diào)動鬼神的力量,為人消災(zāi)致富祈壽。

錦玉班的戲,就好比一場場的祈祝舞,最早的巫,以舞降神必須戴著面具,這不僅僅是儀式,還有更深刻的含義。而錦玉班所演的戲目都戴著木制面具,而且面具無不是厲鬼妖魔之面。人們看著錦玉班演出的戲目時,往往會被震撼,就是因為錦玉班的戲里帶著巫的力量!其實錦玉班的怪異之處并不僅僅是舞臺上給人的震撼,還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作為佐證。

就說二十年前那次。江浙一帶的規(guī)矩,戲班演戲之前鎮(zhèn)里人要把戲金,也就是給戲班的報酬放進(jìn)十二個小布袋里。那時候一臺戲的戲金大概要一百二十塊那樣,一個布袋里正好放十塊錢,布袋放在臺口處懸掛,連成一串,推舉鎮(zhèn)里的老年觀眾監(jiān)臺,若是發(fā)現(xiàn)臺上演員演得不認(rèn)真,出差錯事故,就當(dāng)場剪去一袋以示懲罰。

不過這個規(guī)矩對于錦玉班來說一直形同虛設(shè),看戲的人大多被神魔亂舞的情景震撼,哪還有心思去動布袋?

但是凡事也會有例外,二十年前錦玉班演出時,就發(fā)生了駭人的一幕。

那天的演出是在傍晚,等錦玉班快要開場的時候,整個鎮(zhèn)子的人都差不多聚到了百機樓附近。鎮(zhèn)里的老者鄭重地把戲金放進(jìn)懸掛的小布袋里,鑼鼓響時,鬼戲開場。

正當(dāng)所有人如癡如醉,連小孩子都沉浸在舞臺上的鬼馬亂舞時,突然間臺口處傳來一聲嚎叫,許多人看到鎮(zhèn)里的二混子李狗兒突然捂著腦袋大叫“不是我,不是我”,瘋了似地向場外跑去,他跑動時撞到了十幾個人,有個小姑娘被撞得跌倒在地,然后被周圍的人踩踏了幾腳,肋骨都斷了。

瞎眼老四說到這兒的時候,語氣居然哽咽了起來,然后仰頭又灌了一口酒。

再回說李狗兒。他跑出人群后,一路奔到河邊,一頭栽了進(jìn)去,要不是后面跟著的人救得及時,恐怕就淹死了。

話說李狗兒為什么突然發(fā)瘋呢?散場后才有人找到答案,原來掛在臺口的小布袋竟然被李狗兒剪去了五個。這幾個布袋后來是在李狗兒的貼身衣兜里找到的,李狗兒賭博輸了錢,沒著沒落之下,才把主意打到了錦玉班的戲金上。

本來戲金掛在眾目睽睽之處,根本不可能得手,可是偏偏大家都被錦玉班的表演吸引,竟無人發(fā)現(xiàn)他做了這種惡行。李狗兒怕被表演影響,一直不敢看臺上。剪掉五個袋子后,剛要去剪第六個時,他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身邊冒出許多白色、看不清面孔的身影,每個都朝他伸著手,像是要他把戲金交出來似的,所以他嚇得跑出場外。

這些是李狗兒清醒后招認(rèn)的。

就是這件事讓錦玉班更加神秘,人們對于他們是巫的傳聞更加堅信,他們的表演被當(dāng)成一場盛事。每次他們來小鎮(zhèn)演出,附近幾個村鎮(zhèn)的人都會來觀看,甚至還有更遠(yuǎn)的地方過來的人。不過,每十年都會有孩子失蹤,也成了小鎮(zhèn)父母的噩夢。人們眾說紛紜,警察多次懷疑到錦玉班身上,可是后來都是不了了之。

于是這許多年來,錦玉班的名聲都是恐怖與神秘并存,但是它一直都在。這個十年,下個十年,下下個十年,也許它會無休無止地傳下去。

最讓我想不通的是錦玉班為什么要十年才過來表演一次,就算戲班里的都不是普通人,但是靠著十年一次的表演,怎么維持呢?

“真想看看那個錦玉班,到底是什么樣子?!敝x如秀自言自語道。

其實我也很想看看,可惜現(xiàn)在的時間不對。

我望著一望無垠的天空,忍不住胸中的酸楚,唐樂楓,你到底在哪兒?

瞎眼老四這邊的線索斷了,如今只剩下縣局那邊的線索。我們幾個商議了一下,由唐川去縣局跑一趟,摸摸情況,我和謝如秀仍舊留在小鎮(zhèn)繼續(xù)打聽。

唐川走后,一整天都沒來電話,我想可能是事情并不順利。我和謝如秀也打聽了一整天,完全沒有收獲。到了晚上,我拉著謝如秀再一次跑到百機樓。我又來百機樓的原因,其實我自己想來也有些可笑。

今天一整天我和謝如秀經(jīng)過百機樓好幾次,不知為什么,每次經(jīng)過百機樓的時候,手腕上的玉珠就會出現(xiàn)一種莫名的異動。玉珠的內(nèi)部似乎有東西在跳動,最后竟能跟我的心跳合為一體。那種異動并不明顯,但我確實感覺到了,我的直覺認(rèn)為,百機樓里有什么東西和玉珠產(chǎn)生了共鳴。

這種感覺很玄妙,一連幾次如此。我有些忍不住了,于是就決定天黑后探一探百機樓。但是百機樓有人看守,不能隨便進(jìn),所以我想了個辦法,這才把謝如秀一起拉了過來。

謝如秀滿腹怨言,嘮叨完之后,又不停地讓我答應(yīng)回去和他成立探靈工作室,我被他嘮叨得不耐煩,不過還是沒松口,他見我不理他的話茬,只好閉嘴了。

到了百機樓前,我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著那座小木屋……戲樓只有一側(cè)有上下門,如果我過去,勢必會被看守的老人發(fā)現(xiàn)。我回頭瞅了謝如秀一眼,這就是我把他帶來的目的。

我低聲交代了他幾句,謝如秀聽完后瞪大眼睛瞅著我,然后無奈地點點頭,只身向小木屋走去。

我低頭看了一眼玉珠,那種微弱的跳動又開始了。

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。只見謝如秀按照計劃將老人引到一邊,使他背對著戲樓。我趁機弓起身子飛快地朝戲樓出入口走去,還不忘對謝如秀做出一個稱贊的手勢。

我迅速地接近百機樓的出入口,幸好不是在戲班子演出的日子,這邊很少來人,否則很容易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
我從出入口進(jìn)入后,飛快地拐進(jìn)了后臺。戲樓里漆黑一片,雖然也能看到外面透進(jìn)來的星點光亮,但是完全是螢燭之火。對于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情況,我自然早就做好了準(zhǔn)備。我從容地拿出別在腰帶上的手電筒,四處照了照,終于看清了這后臺的模樣。

這戲樓的后臺并不寬敞,狹長的空間里雜亂地放置著一些木頭架子、桌椅和化妝的臺子,地上積著一層薄薄的灰,看來老人只管看守,并不打掃。我簡單地四處看了幾眼,手電掃到了一面墻上,我竟然看到一個人靠墻站立,而且正在朝我看過來!

我嚇得差點兒喊出聲,渾身瞬時起了一層汗。

這個人是誰?為什么會悄無聲息地出現(xiàn)在戲樓里?我剛想跑,可是看到那人沒動。我頓時產(chǎn)生了異樣的感覺,于是緩步朝那人走去,一直走到近前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只是虛驚一場??繅Χ⒌娜瞬⒉皇钦嫒?,而是一塊突出于墻體的人形水泥,上面用顏料繪制了人體的五官和衣服,描畫得十分逼真,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過去,簡直就跟真人沒什么兩樣。

我憤恨地在水泥人上踹了一腳,誰這么惡趣味,竟然做了這么個假人,大晚上的看到真能把人嚇個半死。

我在后臺翻了翻,什么都沒找到。二樓的戲臺我不敢上去,上去的話目標(biāo)太顯眼了,我怕被看守的老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
進(jìn)入后臺之后,玉珠已經(jīng)停止了那種奇怪的跳動。我心里有些奇怪,難道我猜錯了?

我不得其解,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,謝如秀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扛不住了。我快步往外走,腳下卻不知踩到了什么,我踉蹌一下才站直了身體,剛才那東西被我一下踹到了角落里。

我走過去看了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是一個木制的面具,暴眼獠牙,十分嚇人,但是雕工很精致。我猜想,這個面具,很可能就是前些天錦玉班過來演出的時候落下的。

我俯身去撿面具,耳朵里突然聽到了一個極微弱的聲音。我微微一愣,再仔細(xì)聽那聲音又不在了。

難道是錯覺?

我俯身把鬼面具拿在手中,慢慢撫摸著那張猙獰的面孔。這時,又是一聲微弱的呻吟傳進(jìn)了耳朵,緊接著又是一聲。我這時才發(fā)覺剛剛并不是幻覺,真的有人在這間戲樓里!

漆黑寂靜的戲樓后臺,突然傳出微弱的呻吟聲,這絕對不尋常。盡管我膽子不小,但是兩條腿卻有點兒發(fā)軟。

我拭去額頭上的冷汗:不是鬼,不可能有鬼。

我在心里不斷地安慰自己,過了好半天才鎮(zhèn)靜下來。

我循著那微弱的呻吟尋找聲音的來源,側(cè)耳聽了半天,才發(fā)覺那聲音似乎是從地下傳出來的。

難道戲樓下面還有一層?

我猶豫片刻,才慢慢地趴在了地板上,耳朵緊緊地貼住地板,一連試過幾個地方,才終于確定聲音是從我剛才撿起面具的地方下面?zhèn)鞒鰜淼摹?br />
我把放置在角落的架子搬開,用手電仔細(xì)照了半天,才發(fā)現(xiàn)地板上有一道很不明顯、大概一指寬的縫隙。這道縫隙的四周幾乎沒有灰塵,跟其他地方形成了對比,這也是我發(fā)現(xiàn)的原因。我一邊感嘆這個地下室的嚴(yán)密程度,一邊將手指插入縫隙中,猛地發(fā)力,一塊散發(fā)著霉味的板子就這么被我拉了起來,一個黝黑的地洞露出來了。

我剛提起木板,就聽見地洞里傳出聲音,沒有木板的阻隔,聲音清晰了很多,能聽出來是個女人的聲音。

女人?我心中一跳,立刻放下木板,拿手電往下照。

不出我的所料,地洞里果然困著一個人,她身形纖瘦,一動不動地靠坐在洞壁上,手和腳都被繩子捆綁住,似乎嘴也被堵住了。

當(dāng)手電的光挪到她的臉上時,我赫然發(fā)現(xiàn),她就是我們千方百計尋找的唐樂楓!

看到下面是唐樂楓,我的腦子好像一下子就炸了,炸得嗡嗡作響,一時愣在那里。

唐樂楓為什么會在地洞里?是誰把她關(guān)起來的?張玥為什么沒跟她在一起?這些疑問瞬間出現(xiàn)在我腦袋里,不過我知道現(xiàn)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,更重要的是趕緊把唐樂楓弄上來。

“樂楓,樂楓,你不要緊嗎?我……我是趙鄂,你振作一點兒,我馬上下來救你!”

在我的叫喊聲中,唐樂楓緩緩抬起頭,這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一樣。她看到我之后,猛然瞪大了眼睛,不過我并沒有從她眼睛里看到欣喜和激動,那雙大眼里寫滿了恐懼和絕望!

我心中一痛,這些天她肯定受了太多的苦,竟然連我都認(rèn)不出來了。我不再猶豫,估計了一下地洞和地面之間的距離,大概有兩米半,這個距離我自己還能勉強試試,可是要把唐樂楓帶出來就不太容易了。

難道要出去找謝如秀幫忙嗎?這個念頭轉(zhuǎn)瞬即過,我告訴謝如秀纏住老人二十分鐘,現(xiàn)在他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回旅店了。對了,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褲兜,可以給他打電話??墒敲砻ザ紱]摸著電話,我懊惱地想著,竟然落在旅店里了。

我要回旅店找謝如秀過來嗎?

我看著蜷縮成一團的唐樂楓,不能去那么久,更不能就這么拋下她。萬一我出去找謝如秀的時候關(guān)她的人回來了,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

我在后臺翻找了一陣,終于找到了一條像是戲服上的腰帶似的布料,有兩米左右,長度是夠了,但我很懷疑它能不能禁得住我和唐樂楓的重量。

我咬了咬牙,死馬當(dāng)活馬醫(yī)吧!就算掉下去又怎么樣?不過才兩三米的距離,摔不死。

我選了一個看起來最結(jié)實的架子,放倒后架在地洞口,然后把布料的一端牢牢地拴在架子上的一根橫木上,做完這一切后,我朝著地洞跳了進(jìn)去。

我跳進(jìn)地洞的聲音驚動了唐樂楓,她的身體瑟縮了一下,然后又不動了。我忍住心酸,撥開擋在她臉上的頭發(fā):“樂楓,你看看我,我是趙鄂。別怕,我來救你了?!?br />
唐樂楓睜開眼睛,木木地看著我。我急忙把綁在她嘴上和身體上的繩子全部解下來,她還是沒什么反應(yīng)。

該不會是嚇傻了吧?

我又試著跟她說了幾句話,唐樂楓終于看了我一眼,似乎認(rèn)出是我,身體終于不抖了。我心中一喜,決定還是早點上去的好。我跟她反復(fù)解釋要拉著帶子爬上去,我扶著她起身去拽那根帶子的時候,她又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
我犯愁了。這可怎么好,唐樂楓自己上不去,我倒是可以背她,可是她抓不牢,再摔個好歹怎么辦?這時候真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。我四處尋找了一下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地上還留著幾條綁唐樂楓的麻繩。

我眼前一亮,對了,我可以用這些麻繩把唐樂楓綁在背后,我往上爬,順利的話一起出去沒問題。

我抄起地上的麻繩,想著先在唐樂楓身上綁兩道,這樣才結(jié)實,可是唐樂楓一看到我手上拿的繩子就失控般尖叫起來,她的聲音并不大,嗓子嘶啞得厲害,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有喝水所致。

尖叫的同時,她整個身體都顫抖得厲害,臉上的驚恐之色難看得無法形容。看到這樣的她,我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。我發(fā)誓,我一定要讓綁架唐樂楓的人付出代價!

為了讓唐樂楓鎮(zhèn)定下來,我放下麻繩,不住口地安慰著她,最后更是把她抱在懷里,一只手一下接一下地?fù)崦暮蟊?,像是在安撫不懂事的孩子。唐樂楓雖然還在顫抖,但是已經(jīng)好多了。

我心中很不是滋味,這要是在平時,我能把心儀的佳人抱在懷里,連摸帶拍的,還不得樂死了,可是現(xiàn)在……

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。

等唐樂楓終于不再顫抖的時候,我再次拿起麻繩,唐樂楓的身體又緊繃起來,不過這次我沒放下繩子,而是反復(fù)告訴她我的打算。她再次平靜下來,我心中一松,成了。

我先在唐樂楓身上纏了兩道,她并沒有抗拒,然后讓她趴在我后背上,接著用麻繩將我們兩個緊緊地捆在了一起。佳人的身體柔若無骨,我甚至能透過輕薄的衣服感受到她的體溫,雖然時機不對,但我仍然有點心猿意馬起來。

這時唐樂楓的手臂緊緊地纏上了我的脖子,我猛地一激靈,急忙把不該有的心思忘掉,伸手去摸那條帶子。我用力拉了拉帶子,心里不停祈禱帶子千萬別斷,然后一縱身就抓著帶子開始攀爬。

雖然唐樂楓身形纖瘦,但畢竟是個大活人,帶子因為不負(fù)重荷而發(fā)出布匹開裂的聲音。我早已感受不到唐樂楓的好身材了,由于負(fù)重和緊張,渾身都是冷汗。

“千萬別斷,千萬別斷……”我不停地在心中祈禱,盡管從地洞底到地面只有不足三米,我卻像在攀爬萬丈懸崖,上升得十分艱難。

“到了,到了!”

我終于摸到了后臺地面,唐樂楓始終一言不發(fā)地抱著我的脖子,我很慶幸一開始用繩子把她綁在了身上,否則現(xiàn)在能不能一起上來就很難說。

我利用搭在地洞上方的架子一點點地?fù)纹鹆松眢w,當(dāng)我把唐樂楓弄上地面的時候,累得連解開繩子的體力都沒有了,直接和唐樂楓一起倒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
當(dāng)我恢復(fù)了少許體力,就去解系在胸口的繩子。剛解開一個繩扣,唐樂楓突然發(fā)出一聲尖叫。因為太過突然,我嚇得一個激靈,然后腦袋上就挨了重重一擊。我一陣眩暈,一下子倒在了地上。

我昏過去的最后一個念頭是:怎么每次都打腦袋?

過了不知多久,我才悠悠轉(zhuǎn)醒過來,醒來后不只腦袋疼,更是惡心想吐。根據(jù)我以前受傷的經(jīng)驗,這是腦震蕩的癥狀,但是應(yīng)該不嚴(yán)重,嚴(yán)重的話我大概已經(jīng)死了吧。

我慢慢睜開眼睛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在百機樓的后臺。我就躺在地洞的旁邊,地洞并沒有被封上,一切還是我救唐樂楓上來時的樣子。后臺雖然仍然光線幽暗,但是一桌一椅都能清楚地看到,想必外面已經(jīng)天亮了。

我是怎么受傷的?我根本想不起來,一想腦袋就痛得像要爆裂一般。我默默地吸著氣,熬過那陣頭痛,壓抑住嘔吐的欲望。大概半個小時后癥狀終于減輕了,我突然間反應(yīng)過來,我在地洞里救出了唐樂楓,可是怎么不見她了?

我剛想爬起來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在后臺高高的房梁上吊著一個東西。由于頭痛的緣故,我的眼睛有些發(fā)花。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看過去,才發(fā)現(xiàn)房梁上吊著的是一個人,一個戴著鬼面具的人!

我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,剛邁步就忍不住嘔吐起來。昨晚吃的東西早已消化得差不多了,這時吐出來的都是液狀的食物,散發(fā)著一股濃烈的怪味。就在我感覺膽汁都快吐出來的時候,嘔吐才停止。我抹了一把臉,再朝上面看去,雖然戴著面具,但是我依然能從體形分辨出來,這個人不是唐樂楓。確定了這一點,我才艱難地朝外面走去。

剛走出百機樓,就看見守樓的老人面色不善地朝我疾走過來。

“你怎么能隨便進(jìn)百機樓?沒看到上面貼的條幅嗎?”

老人聲色俱厲,我連忙擺擺手,忍住嘔吐的沖動:“里面有死人,還有人被綁架,趕快報警!”

經(jīng)過一系列混亂之后,我躺在小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的病床上,謝如秀站在床邊皺著眉頭看著我。

我沖他苦笑了一下:“我沒啥事。這里的警力有限,你跟著出去一起找樂楓吧。唐哥快回來了吧?”

謝如秀不耐煩地點點頭:“剛才就通知他了。你躺著吧,我出去了?!?br />
死在百機樓后臺的人竟然是張玥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時距離她的死亡時間已經(jīng)過去了六七天,也就是說她到小鎮(zhèn)的第一天或第二天就死了。

至于死因是什么,警方現(xiàn)在還在查。

雖然已經(jīng)報警,警方也派出不少人在尋找唐樂楓,可是唐樂楓現(xiàn)在還是下落不明。想到這個,我就躺不住了,可是想到大夫的警告,只好又默默地閉上了眼睛。

過了一個多小時,唐川終于回來了。他聽謝如秀講了事情的經(jīng)過,立即加入了派出所的搜索行動。

一整天的搜索沒有任何收獲,我不禁懷疑綁走唐樂楓的人是不是已經(jīng)把她轉(zhuǎn)移出小鎮(zhèn),或者去了附近一帶的山林。

荒山野嶺,殺人滅口,毀尸滅跡……

張玥是戴著那張面具死去的,我雖沒有看到,但是據(jù)謝如秀說,要不是身上穿的衣服和兜里的身份證,就憑面具下那張已經(jīng)開始腐爛的臉,警方很難認(rèn)出她就是張玥。

這個可憐的女人死了,可是唐樂楓呢?她還活著嗎?

越來越多的想象讓我愈發(fā)難受,最后終于躺不住,偷偷地離開了衛(wèi)生院。

我看見唐川的時候,他還沒休息,一天的奔走和內(nèi)心的焦慮讓這個男人顯得十分憔悴。

他看見我十分驚訝:“頭怎么樣了?”他遲疑了一下又說了一句,“樂楓的事謝謝你?!?br />
我不由得苦笑:“謝什么?到底沒把她救出來,反倒……”

謝如秀不知從哪兒踱著八字步走了過來,手里還拿著兩張大餅,看著我眼睛都瞪圓了:“你……你怎么跑出來了?大夫不是讓你靜養(yǎng)……”

我擺擺手:“你們找了一天都沒歇著,我哪躺得???”

謝如秀沒再發(fā)表意見,把一張餅遞給了唐川,拿著另一張餅糾結(jié)了半天,最后撕開一半遞給我:“吃吧,梅菜扣肉大餅,旅店老板娘的家傳手藝?!?br />
我默默地嚼了一口,大餅香中帶辣,能瞬間引出人的胃口。我想起唐樂楓特別喜歡吃餅,昨晚看她好像餓了很久的模樣,那樣虛弱無力,手中的大餅也突然失去了滋味。

唐川吃完餅,過來拍了拍我的肩:“我相信我妹妹吉人自有天相,你別太擔(dān)心了?!?br />
我輕輕點頭,現(xiàn)在的我們,也許只能相信奇跡了。

這一夜是個不眠的夜晚,后半夜的時候我被謝如秀硬是拉回了衛(wèi)生院,我確實也累了,上床后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。

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,唐樂楓的身影時不時地出現(xiàn),有時是躺在地洞里,有時被掛在房梁上,有時還被打得渾身鮮血,奄奄一息。

后來我被謝如秀叫醒,他滿臉喜色地看著我,大聲叫道:“別擔(dān)心了,人已經(jīng)找著了!”

我簡直是驚喜交加,終于找著了,那天她的反應(yīng)很怪異,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能認(rèn)出我了吧?

“走,咱倆過去看看她?!?br />
謝如秀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肩膀:“先別去,人是找回來了,可是狀況不太好,已經(jīng)送到縣醫(yī)院搶救去了?!?br />
我愣住了,悶悶地問道:“是怎么找到她的?”

“說出來你肯定不信,”謝如秀的表情夸張,“那幫警察竟然是從那個老頭,就是……啊,對了,就是那個瞎眼老四的家里把唐樂楓找出來的。”

我簡直目瞪口呆:這,怎么可能?

瞎眼老四是個瞎子,他是怎么綁架唐樂楓的?還有張玥,難道她的死跟瞎眼老四有關(guān)?

謝如秀還在那滔滔不絕地描述當(dāng)時的情景:“……瞎眼老四不承認(rèn),可是帶過去的警犬鼻子那叫一個好使,幾下就把人給找出來了……”

“他為什么要綁架樂楓,殺死張玥?”

謝如秀搖搖頭:“剛才尸檢的結(jié)果出來了,警方說張玥不是他殺。”

“不是他殺是什么?”我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縈繞不去。

“是自殺?!?br />
第二天我和謝如秀坐車到了縣醫(yī)院,看見唐樂楓靠坐在病床上,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天空。我喊了聲唐樂楓,她慢慢地轉(zhuǎn)過頭來。

她臉色蒼白,形容憔悴,比那晚好不了多少。我心中發(fā)酸,好歹顧忌不能在唐樂楓面前丟了男子漢的形象,才沒號叫出來。

唐樂楓看到我面露忡愣,然后就笑了,嗓音沙啞地問道:“趙鄂,你來了?!?br />
我點點頭,坐到了床上:“終于認(rèn)得我了,你那時候的模樣可把我嚇壞了?!?br />
唐樂楓微微垂下頭:“我聽我哥說了,你為了救我還受了傷,現(xiàn)在怎么樣了?”

她抬起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看著我,她瘦了不少,卻更顯得一雙眼睛大得動人。

我心頭一熱:“沒事兒,不過是輕微的腦震蕩,已經(jīng)好得差不多了?!?br />
我看著她,遲疑地問道:“你和報社的同事,就是那個張玥,到底怎么回事?”

唐樂楓聽到張玥這個名字后,雙眼立刻盈滿了淚水:“我知道,張姐已經(jīng)死了,她……”話還沒說完,她又開始咳嗽。

我急忙倒了一杯水給她,這時唐川走進(jìn)了病房,聽見我詢問唐樂楓,伸手拍了我一下:“小趙,大夫說樂楓的嗓子受傷了,情緒也不穩(wěn)定,警察那邊也還沒錄口供,等她好些再問吧?!?br />
我一邊痛斥自己的粗心,一邊跟唐川一起走出了唐樂楓的病房。

就這么過了幾天,唐樂楓的身體恢復(fù)得很迅速,警方錄口供那天我也在,經(jīng)過唐樂楓的訴說,我才明白事情的始末。

唐樂楓和張玥來到這個小鎮(zhèn),不是來玩的,是因為張玥要求唐樂楓陪她來尋親。唐樂楓在報社經(jīng)常受到張玥的照顧,所以就答應(yīng)了。

張玥是個孤兒,據(jù)她說她十歲左右的時候,被人販子拐賣到離家十萬八千里的地方,拐賣的路上她大病了一場,前塵往事忘得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,連自己原名叫什么都不記得了。后來她被人販子賣給了一對夫婦,她的養(yǎng)父母成天不是打就是罵,對她極差。她高中畢業(yè)那年離家出走,到處打零工賺取學(xué)費,就這樣半工半讀念完了大學(xué)。

張玥參加工作之后,有了一定的經(jīng)濟能力,于是她開始每年都利用假期到外地尋找親生父母。張玥對家鄉(xiāng)唯一的記憶,就是家鄉(xiāng)有一座戲樓。她依稀記得,小時候她爸爸常把她馱在肩膀上去看戲,她還和其他坐在爸爸身上的小朋友比高,贏了就會笑得很開心。就這星點的記憶,讓她十幾年來都沒放棄尋找。

那一天,她們倆坐車來到一個小鎮(zhèn)。非常出乎意料,她們在小鎮(zhèn)上看到了一座戲樓。

當(dāng)時唐樂楓問張玥,這里是不是她要找的地方。張玥盯著戲樓看了好久,眼睛亮了又漸漸黯淡下來,說了聲不知道。張玥離家的時候并不算小,但是那一場病讓家鄉(xiāng)成了記憶深處朦朧的一個影子,就連父母的模樣和姓名都不記得了。

雖然張玥并不確定這里是她的家鄉(xiāng),不過為了那座戲樓,她們還是留了下來。

她們首先到派出所查詢二十年前當(dāng)?shù)赜袥]有失蹤的孩子,結(jié)果被告知二十年前的資料已經(jīng)銷毀,后來就像我們先前得知的,她們在女警的指引下去了瞎眼老四家。

聽到這里我才想到,那天瞎眼老四果然是在騙我們。

瞎眼老四告訴她們,二十年前,小鎮(zhèn)有兩個小女孩失蹤,而且都是在錦玉班演出過后。其中一個女孩的父母早已搬離本地,而另一個女孩的父母,在孩子失蹤不久后雙雙過世。

張玥聽后又是難過又是失望,這一次是她離希望最近的一次,可是希望卻破滅得如此迅速。

“那天晚上,你們?nèi)グ贆C樓看演出了嗎?”錄口供的警員問道。

“是的,我們?nèi)チ恕!碧茦窏骰卮鸬?,“我們不是為了看熱鬧才去的,瞎眼老四,呃,張樹榮跟我們說了一個很可怕的傳說?!?br />
瞎眼老四給唐樂楓和張玥說了這么一個故事。

清朝時期江浙地區(qū)目連戲十分興盛,目連戲雖然和傳統(tǒng)的京劇豫劇不太一樣,但是它同樣有著生旦凈末丑這些形象的戲子。當(dāng)時有一個小戲班,一個師傅帶出了六個徒弟,其中有男有女,演武生的大師兄和演花旦的小師妹兩人互有好感,但是梨園規(guī)矩,武生和花旦不得茍且有私情。兩人不敢逾矩,在戲臺上時含情脈脈,下了戲臺卻絲毫不敢表露。

幾年時間過去了,小戲班逐漸有了一點兒名氣,這時一個頗有權(quán)勢的大官看中了演花旦的小師妹,于是給了班主一筆錢,要求將小師妹嫁給他做小妾。

小師妹不愿,萬般苦求,可是班主就是不松口。為了防她逃跑,還把她關(guān)了起來。

過了三天,大官帶花轎迎親,班主卻發(fā)現(xiàn)小師妹不知什么時候逃走了,連大師兄也不見了。且不說小師妹逃走后戲班會有什么下場,單說大師兄帶著小師妹逃到了杭州一帶,他們秘密結(jié)成了夫妻。等到盤纏快要用盡的時候,兩人為了生存,只好干起了老本行——唱戲。

一開始戲班里只有兩個人,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,但是二人憑著過人的毅力和高超的技藝,漸漸地受到了人們的歡迎。

小師妹名叫錦玉,于是大師兄給戲班取名叫作錦玉班。錦玉班逐漸招收了一些弟子,從原本兩個人的雜班變成了中等規(guī)模的戲班,因為夫妻二人還對大官的事心存懼怕,所以從不接受富貴人家的邀請,一般就在各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小地方演出。這樣的舉動雖然不是有意為之,不過反倒給他們帶來了百姓戲班的美名。

幾年后,錦玉給大師兄生下一個孩子,夫妻倆愛若性命。就在孩子八歲那年,他們和兩個師弟不期而遇,兩個師弟并沒有唱戲,而是在做苦力,最奇怪的是他們臉上蒙著白布。當(dāng)白布被揭開,他們看到兩個師弟的臉上都有著燒傷的疤痕,這才恍然大悟。

梨園人向來都是靠著一張臉和嗓子吃飯,臉毀了,自然也就不能再唱戲。

師弟告訴他們,因為他們兩人不告而別,來娶小師妹的大官勃然大怒,找不到他們兩個,就把氣撒在戲班眾人身上。他們這些弟子都被大官的手下用火不同程度地毀掉了臉,最慘的是班主和師傅,他們兩個毀容之后,還被大官以斂財行騙的罪名送到了采石場。幾乎所有人都知道,采石場就如同人間地獄,送到那里的犯人很少有活著出來的。

果然,過了不到半年,班主和師傅相繼病死。他們的二師兄恨極,拿著把刀子去找大官算賬,卻被大官的手下打了個半死,渾身是血地扔了回來,尋醫(yī)問藥治了幾天,一天夜里蹬腿去了。剩余的人畏懼大官的權(quán)勢和狠毒,背井離鄉(xiāng),到別處討生活??墒菓虬嗬锏娜硕急粴У袅四?,除了唱戲什么都不會,又怎么能過得好呢?

錦玉和大師兄聽聞后都后悔不已,四個人抱頭痛哭了一場。之后兩個師弟就留在錦玉班,因為無法再上臺唱戲,他們就在戲班里指導(dǎo)弟子唱戲,做些雜事,雖然比不得從前,但比起做苦力時好多了。

日子一天天過去,有一天,大師兄有要緊事出門,臨走前把錦玉班和妻兒托付給兩個師弟。他沒想到,他這一走,竟發(fā)生了可怕的事。

半個月后,大師兄趕回錦玉班,妻子沒有像以往那樣,站在門前等他,反倒是錦玉班的門前掛起了白色的招魂幡。

大師兄沖進(jìn)去一看,廳堂里擺放著幾口棺材。因為擺放多日,棺材里散發(fā)著腐臭的氣味。他掀開棺材蓋,看到妻子已經(jīng)腐爛得不成樣子,而且每個人身上都有燒傷的痕跡。原來他不在的時候,錦玉班發(fā)生了大火,而他們的孩子也危在旦夕!

他和妻子辛苦建起的錦玉班,就這么輕易地散了,兩個師弟也不知所終,僅留下了兩個幸存的無家可歸的孤兒。

大師兄痛苦萬分,他將妻子和幾個弟子下葬,抱著孩子在妻子的墳前哀哀痛哭。這時他的兩個師弟突然出現(xiàn),將他痛揍一頓,之后告訴他,這一切都是他們的手筆。

大師兄頓時如遭雷擊。

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陰謀,師傅因為他們二人的私逃死去,師兄弟全部毀容,痛苦地在世間掙扎,憑什么罪魁禍?zhǔn)讌s好好地活著?

五師弟看著委頓在地的大師兄,慢慢地捏住了孩子的喉嚨,大師兄掙扎著想要搶回孩子,卻無能為力。三師弟蹲在他的面前說了一句,想要救回孩子,可以,然后吐露了一個地址,二人揚長而去。

大師兄走投無路之下,果真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個老人。他請求老人救自己的孩子,他可以把全部身家都交給老人。老人不收錢,只問了他一句話,為了孩子,可以付出他自己二十年的壽命嗎?

大師兄雖然不知何意,可還是咬著牙答應(yīng)了。

于是老人交給大師兄七張魔鬼面具,雖然和他們表演儺戲時戴的面具很相似,但是又似乎不同。

老人告訴大師兄,只要他湊齊七個人,表演時將魔鬼面具戴上,每走一個地方逗留三天,如果有孩子跟上來,就把魔鬼面具給那個孩子戴上,那么他的孩子就有救了。

大師兄不明白為什么,老人陰森森地笑了,說這只是以命換命之法,很簡單。

大師兄照著老人的話做了,果然每走一個地方都會有孩子莫名地跟著他們,而那些孩子戴上面具后似乎就失去了生機,雖然沒有死,但是發(fā)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。

大師兄的孩子果然活過來了,而大師兄四十多歲的時候就去世了。他的戲班由他的孩子接手,就這樣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。

那些戴著魔鬼面具的孩子成了戲班的成員,他們演戲時帶著一種說不清的魔力,讓這個戲班名氣越來越大。不過那些孩子大多活不過三十歲,所以錦玉班的成員始終保持一定數(shù)目。

想要你們村子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嗎?

想要你的家人身心安康嗎?

想要自己升官發(fā)財嗎?

那么,獻(xiàn)上你們的祭品來。

瞎眼老四講完這個故事后,唐樂楓她們就走了。她們在旅店歇了歇腳,晚上就去百機樓看戲。

錦玉班的表演開始后,唐樂楓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瞎眼老四故事的影響,看著臺上的表演,總有種心驚膽戰(zhàn)的感覺。過去了十幾分鐘,她一轉(zhuǎn)頭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張玥不見了,而張玥原本站的地方卻多出了一攤血。

唐樂楓當(dāng)時害怕極了,喊了幾聲張玥的名字,沒人回答,周圍還全都是看戲看得如癡如醉的人,想找都沒法找,之后她只好奮力擠出人群。想要到派出所報案的時候卻受到襲擊,之后的事她就沒什么印象了。

大夫說唐樂楓這算是創(chuàng)傷后遺癥,因為過度驚嚇?biāo)鶎?dǎo)致的暫時性失憶。

我很郁悶,就是說我救過她的事她也忘了。

雖然唐樂楓憶起了被綁架前的事,可是這件事還是疑點重重。張玥為什么在百機樓的后臺自殺?瞎眼老四為什么要綁架唐樂楓?錦玉班真的是瞎眼老四所講的那樣嗎?這一切都讓我迷惑。

后來我們通過當(dāng)?shù)嘏沙鏊懒艘粋€信息,二十年前小鎮(zhèn)失蹤的兩個孩子,其中一個竟是瞎眼老四的女兒。之后瞎眼老四也失蹤了一段時間,回來后他的眼睛就瞎了。

張玥去找瞎眼老四時,他并沒有透露這個信息,到底是為什么?張玥有沒有可能是瞎眼老四的孩子呢?

等唐樂楓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,唐川在當(dāng)?shù)卣伊它c關(guān)系,因此,我們順利地見到了正在候?qū)徚b押的瞎眼老四。

他的模樣跟我們第一次見時沒有什么不同,唯一不同的是那身囚犯的衣服。

這次來的只是我們?nèi)齻€,唐樂楓沒來,瞎眼老四坐在桌子的那一邊,搓了搓手問道:“這次你們帶酒了嗎?”

謝如秀一下子就火了,差點兒蹦起來罵他。我急忙拉住他,安撫了半天他才壓下火氣。

唐川說道:“酒可以給你,不過你要先回答我?guī)讉€問題?!?br />
瞎眼老四嘟囔了幾句,大聲道:“只要給我酒,你問什么我老頭子說就是了?!?br />
“你為什么綁架我妹妹?”

“張玥為什么會死?”

“二十年前,你的女兒為什么失蹤了?張玥是你女兒嗎?”

“你的眼睛瞎了,你是怎么綁架我妹妹的,你有同黨嗎?”

“不要說謊,那樣對你沒有好處。”

瞎眼老四一開始沒有出聲,當(dāng)聽到第三句話的時候,突然似哭似笑地說了一句:“我女兒?我女兒……她是我女兒……她不是我女兒!”

之后瞎眼老四突然大哭,在他的哭聲中我聽到這樣幾句:“我女兒早就死了!為什么選中的是她,我女兒卻要代替她?要不是她跌斷了肋骨,我女兒不會失蹤。我要賣了她,賣到最下賤的地方讓她受苦!她死得好,死得好……”

他嘴里冒出一連串的話,惡毒得像是詛咒,警察看他情緒失控就把他帶走了。我們幾個也心情沉重地走出了看守所。

走在路上,謝如秀突然冒出一句:“難道當(dāng)初要跟著錦玉班走的是張玥?”

我突然一個激靈,瞎眼老四說他的女兒代替了張玥。而且我們前面得知,瞎眼老四在他女兒失蹤后消失了一段時間,他也許是去找他的女兒,也許是他拐了張玥賣到外地……

難道張玥的死,是在償還二十年前的債嗎?

審判時,瞎眼老四一言不發(fā),他被判了十年徒刑。至于張玥,已經(jīng)確認(rèn)她是自殺,警方判斷她是因為精神受到了刺激,為什么會被刺激卻不知道。

審判過后,我們四個就各自回家了。

張玥沒有親人,她的死是悄無聲息的。瞎眼老四也沒有親人,十年監(jiān)牢他會不會死?就算死了也是悄無聲息的吧。

若干年之后,我和唐樂楓還有幾個朋友相攜到外地旅行,正好碰上戲班子演出。偌大的臺上人人戴著鬼面具,群魔亂舞,攝人心魄。我問旁邊的人,那人說臺上演的戲叫儺戲,讓我想起了很久之前那個叫作錦玉班的戲班子。

唐樂楓突然拉住了我的手,她的手如冰般寒冷,另一只手指著臺上的一個人,嘴里顫抖地吐出兩個字:張玥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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