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是檻外梅,我是籠中人?!?br />
在一部古言里看到這句話,再看到大結(jié)局,被虐到不行。
《月下城》(已完結(jié),BE,慎入哦)
1. 非夢
做夢的人總是不知道自己何時入的夢。
但那不重要。
反正我一向會做些稀奇古怪的夢,所以我對我的服飾妝容,還有所處的古典樓閣,都不覺得奇怪,畢竟看了什么書,就會做什么夢,也很正常。
迷迷糊糊地感受了一天閨閣小姐的生活,到了晚間小丫鬟服侍我歇息。
隨后鬧鐘響了,夢也醒了,我睜開眼,還是在我自己的床上,還是按部就班地生活著——生活本就平平無奇啊,我喟嘆。
「小姐!小姐!該起來梳洗了!」不知道是誰在叫我,場景突然變換,我又睜開了眼,居然又回到了夢里的閨閣——莫非是夢中夢?
小丫鬟進(jìn)來服侍我梳洗,怪哉,好像比上一個夢真實,手指浸在水里,真的可以感覺到?jīng)鲆?,她幫我梳頭發(fā)的時候,我也能感覺到梳子碰到頭皮的感覺。
「小姐還沒睡醒嗎?」小丫鬟問我。
「我確實還沒醒。」我嘟囔道,看著鏡子里我的樣子,并不是我自己的樣子——不過是夢罷了,無妨。
小丫鬟幫我梳好頭,便帶我出門去,一個沒注意,我被門檻絆了一跤,額頭傳來一陣劇痛。
「哎喲!」我連忙爬起來,揉揉我的額頭,居然腫起了一個包,旁邊的小丫頭趕緊查看我的額頭,誠惶誠恐的,我看著不忍,便安慰她:「我沒事,你別擔(dān)心?!?br />
我順手揉了一下我的包,居然會痛!
「小姐咱們還是請個大夫來上藥吧,破了相可不是鬧著玩的……」
她說什么我沒有聽進(jìn)去,只是一直揉我的額頭,痛覺清晰——這不是夢!我呆呆地看著小丫鬟,問道:「我叫什么名字?」
也許是眼神呆滯,小丫鬟瞪大了眼睛,一臉難以置信,帶著哭腔:「小姐啊……你怎么了?」
興許是覺得我摔傻了。
「我難道是明玥箏嗎?」我問她。我可能是穿越到了書里,而「明玥箏」則是我最近看的書的女主。
小丫鬟搖搖頭。
「那我是誰?」我仔細(xì)地想小說里還有哪個女孩子。
小丫鬟急出了眼淚,口里念著:「小姐摔糊涂了,這可怎么辦,這可怎么辦……」
我忍俊不禁地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,轉(zhuǎn)念一想又問她:「你才糊涂了,怎么連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了呢?」
小丫鬟看著我,擦了擦眼淚,噘著嘴,委屈巴巴地說:「我當(dāng)然知道,小姐的閨名是『芷』,就是《楚辭》中的香草。」
芷?我在腦中寫下這個字,卻想不起有這個人,猛一抬頭,看見房門外的燈籠上寫著「路」字,那么我也許是叫「路芷」。
路芷,路芷……
我想著想著,腦中出現(xiàn)三個字——白月光。
她是男主的白月光,在小說中沒寫幾頁就死了!
按照小說情節(jié),路芷是某個官員的女兒,初見男主時不慎落水,被男主所救。因路芷面容姣好,所以他對路芷一見鐘情了。
他那叫喜歡她嗎?他那是……
不出所料,男主是位皇子,名叫李硯,之后打聽清楚路芷的身份,便向她父親求親了,幾經(jīng)周轉(zhuǎn)也成親了,雖然她只是個側(cè)妃,但是前期男主最愛的還是她。
跟其他小說的皇子男主一樣,他立志要做太子,一路神擋殺神,佛擋殺佛,之后又勾結(jié)了很多大臣,包括丞相,女主就是丞相之女。后來路芷生下了李硯的長子,卻被人下毒,吐血而亡,包括她剛出生的孩子,也一起死了。她的故事只有這么多,生命終結(jié),故事也終了。
男主把路芷的死歸結(jié)于女主一家,一方面利用明家的勢力登上太子之位,一方面?zhèn)ε髅鳙h箏。漸漸地他終于發(fā)現(xiàn)了女主真的很愛他,可女主到最后卻死心了,離開了他。
最后他們還都活著。
可是!我死了??!
看完這個女子短暫的一生,覺得若是不嫁給李硯,只是嫁得一個尋常夫婿,或許不會抱恨而終。
從前就想著,穿越應(yīng)該是件頂好玩的事,反正現(xiàn)代人在已知中總能混得風(fēng)生水起——可好不容易穿越一次,我竟然是個這么容易領(lǐng)盒飯的角色!在這里摔一跤尚且會痛,何況是吐血而亡!
我碰了一下我額頭上的包,又誠惶誠恐地按住胸口,仿佛下一刻我就會吐血,不由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
他身邊太多明槍暗箭,一不小心就會遍體鱗傷。而且他太厲害,可以為達(dá)目的不擇手段,幾乎整個京城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。我欣賞這樣的人,但如果以后是我的夫婿,這樣的人只讓我害怕——萬事能舍,倘我有幸不死,豈不能舍我?他又焉能只心悅我一人?
好在我穿越來的時候,路芷還沒遇見李硯。
首先要思考的是,李硯為什么會喜歡路芷。首先是,見色……不,一見鐘情,要避免這一點,就要避開落水——我是同家人去城外的宅子避暑時,因為貪涼想踩踩水,沒想到突然抽筋了,然后差點溺死,我的小丫鬟嚇得要死,卻不知怎么救我,只是一個勁地哭,如此大的動靜,終于引來了男主。
現(xiàn)如今是春天,離夏天也還遠(yuǎn)著,不由有些松懈下來,不去想這大禍臨頭的事情,每日只管帶著我的小丫鬟言言出門和各府小姐一處玩耍,雖然我許多東西不會,但是好在我之前學(xué)過笛子。
「阿芷,我可不曉得你原來會吹笛子的,而且,這曲子,我也似乎沒有聽過,」說話的是東道主黎宛宛,「不似我先前聽過的柔美,倒有一種瀟灑恣意之感。」
我吹的是《滄海一聲笑》,因為除了這首,我還會《貝加爾湖畔》以及《戀愛循環(huán)》……想來這「異域風(fēng)情」,會費我一番解釋,便挑了這一首。
「此曲名為《滄海一聲笑》,就是恣意江湖的感覺,真乃豪情萬丈也!」我笑道,便倒了一杯茶,一飲而盡。一抬頭卻發(fā)現(xiàn)小姐妹們都看著我。
「阿芷似乎有些……奇怪……」姜嘉兒小聲說道。
「你最近是看了什么武俠話本嗎?轉(zhuǎn)性如此之快?我只道我們幾個之中,唯有你還有點溫柔的樣子。」賀梅洲指如削蔥根,堪堪捻起茶杯,慢悠悠地淺呷一口。
我看她捻起茶杯的動作看呆了,這才是大家閨秀的樣子吧。隨后我又進(jìn)行了思考。
聽言言說過,路芷是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子。但是我腦中靈光一現(xiàn)——我要是改了人設(shè),這下李硯就算救了我,想必也不會對我感興趣了??尚校?br />
但是我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溫婉了十七年的女子,怎么能說變就變啊,不然路家二老怕是會請人幫我驅(qū)邪……
于是我又好好地跟著我的小姐妹多學(xué)了幾樣技能,好歹能裝裝樣子。
漸漸地,我對這些小姐妹大致有了了解。賀梅洲是我最欣賞的一個女子,她長得好看,對事對人總有很獨到的見解,也擅長許多的才藝,卻不會以此自夸,若是你叫她教你,她必定傾囊相授。她同我是最要好的,我很喜歡和她說話。姜嘉兒嘛,太過沒有性格,看起來誰都可以欺負(fù)一下。黎宛宛是個理想主義者,慣會胡思亂想的,我卻很喜歡和她做朋友,因為她家是土豪。
但是事情的轉(zhuǎn)折點似乎提前了,就在這個繁花落去的季春,我落水了。
我們的小姐妹群里,有個討厭貨色宋琳瑯,一面說不想與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女子一起玩耍,卻總是企圖成為我們的群主,本來她針對的是美貌與才華并重的賀梅洲,但是我和梅洲要好,便懟了宋琳瑯幾句,讓她失了顏面,惹怒了她。按照小說人設(shè),路芷是不會像我這般魯莽且尖酸的,這就是為什么無論是誰,就算說不上喜歡她,也絕不會討厭她的原因。
那日我們起了個詩社,約在相思湖畔,本來想等晚上放幾盞花燈,作別春天。
雖然還沒到晚上,我已經(jīng)迫不及待地在湖邊放起了花燈,宋琳瑯在我身旁,一直瞪著我,我也回瞪她,她便掬了一捧水,把我的花燈滅了,得意揚揚地看著我。
學(xué)會刁蠻任性并不難,我也掬了一捧水,澆在她身上,誰怕誰??!
「你故意的!」宋琳瑯指著我,果然是被驕縱慣了,我昂著頭笑道:「宋小姐好聰明?!?br />
她雖氣惱,卻不知該怎么對付我,反正大不了她也掬水潑我唄。剛蹲下想另放一盞燈,背后被人使力推了一掌,加上那石橋并沒有護(hù)欄,我便掉下水去,頓覺身上一涼,鼻子灌了水。
那湖看起來不深,實際上已經(jīng)高至我胸前,加上我是被推下去的,站不穩(wěn),也無處可扶,水漸漸把我淹沒,根本掙扎不起。
一群小姐中,沒有會游泳的,我的小丫鬟言言哭了起來——
老天啊!
我被淹得厲害,一時間看過的自救知識都忘了個精光,不會因為我強行改人設(shè),提早領(lǐng)盒飯了吧?如果我失去了做白月光的資格,在小說里,我是不是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?
一時間也死了心,不再掙扎,意識逐漸模糊,只希望一醒來,我就回到了現(xiàn)代……
無心掙扎之時,似乎有人攬住了我的腰,我的求生欲又回來了,連忙攀住了那人,那人一使力,把我從水里拉了起來。
「咳咳咳……」我趴著吐了幾口水,然后又被人翻轉(zhuǎn)了過來,悠悠醒轉(zhuǎn),入眼是一張男子的臉,我現(xiàn)在似乎被他抱著,第一個想法便是,這不會就是男主吧?倒是個很好看的人,只是和小說描寫的不一樣,他看起來并不涼薄,也不腹黑,他一雙眸子清亮,反而給我一種溫柔的感覺……
但是,這能比我的命重要嗎?
「你……你……走開……」我想推開他,卻發(fā)現(xiàn)手沒有力氣,動不了。
那男子一愣,微微笑道:「在下明律,冒犯姑娘玉體,實屬無奈之舉,望姑娘恕罪?!?br />
「多謝明公子,不過此番怕是未遂居心叵測之人的心愿了?!估柰鹜鸷莺莸氐闪艘谎鬯瘟宅槪笳邉t是不敢看我。我此刻卻想著另一些事情。
明律?姓明的?我慢慢思索著,姓明的,明玥箏……不會是……女主家的人吧?
「哥哥,把這個姐姐送回去吧,不然就要生病了?!拐f話的是個明眸皓齒的姑娘,笑意盈盈的,拿出一條手絹,輕輕柔柔地為我擦臉。
「阿箏,幫哥哥把馬車上的披風(fēng)取來?!姑髀蓪χ莻€姑娘吩咐了一聲,那個姑娘將手絹放入我手中,溫和地笑了笑,便跑去取披風(fēng)了。
「公……公子,恕……恕我冒昧,令妹……」我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不完話,純粹是因為我被嗆久了。
「舍妹明玥箏,總是冒冒失失的,冒犯姑娘了,我代她向你道歉?!?br />
果然是女主。
「不……不必……我只是……從沒有……見過明姑娘……好奇……咳咳咳……」
「哥哥,披風(fēng)來了!」真是個明媚的女孩子,一笑起來,眼睛里都是陽光,就是這樣美好的女孩,在最美好的年華里愛而不得,繼而死心,再也沒有這般笑意。
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毀給人們看。
明律小心翼翼地用披風(fēng)將我包裹起來,此時他離我很近,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臉,輪廓分明,書中的人大抵都是這樣好看。
最動人的還是他的眼睛,似乎不茍言笑,卻裝著掩蓋不住的溫柔,也許是因為他聲音溫柔讓我有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吧。他的頭發(fā)也是濕的,許是剛才救我的時候打濕的,一滴水從他發(fā)梢落了下來,滴在我的臉上,有些癢癢的。
他抱我上了馬車,換明玥箏上馬車扶著我,他自去駕車,將我送回了路家。
回到家,剛好在衙門當(dāng)差的二哥回了家,看見我半死不活的,連忙叫小丫鬟們帶我下去洗浴,隨后請了大夫。
「你們這些女孩子也真是的,哪里不好,非要去湖邊,還沒有一個能救人的!」二哥咬牙切齒地說,「這次可多虧了明律。」
「哥哥認(rèn)識他嗎?」我此刻說話順暢了許多,雖然夾雜著些許咳嗽。
「從前一起讀書的,他可是佼佼者,許多功課我都是抄他的。」
「怪不得哥哥沒考上進(jìn)士。」
「沒辦法,志不在此,」二哥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,「你哥哥我,不適合詭譎多變的朝堂,當(dāng)個小捕快才是自得其樂!」
「那明律是哥哥說的詭譎多變之徒嗎?」我問。
「他嘛,他大概是不一樣的,大家都說明公子是真正的君子——阿芷,你暈不暈?我去看看湯藥好了沒有,你先好好歇著?!?br />
「哥哥——」我喊了他一聲。
「什么?」二哥又轉(zhuǎn)回來問我,我嘆了口氣,說:「哥哥不要告訴父親母親我落水了,還好這次回來母親不在,要是他們知道了,我怕我會被禁足……」
「好,你好好休息,哥哥不會讓你被禁足的,」二哥揉了揉我的頭發(fā),「我去端藥過來?!?br />
「嗯?!刮夜郧傻貙Χ缧πΑ?br />
二哥離開后,我躺在床上,甚是疑惑。
為何救我的是明律,我還提前遇見了明玥箏?難道人設(shè)的改變讓我的命運軌跡改變了?可我還是遇見了女主——我到底是脫離了這條軌道,還是被置身于另一條軌道?我究竟,是主動,還是隨著小說被動?
現(xiàn)在想這些也沒意義,反正我就躺在這床上,也不能怎么樣了。我閉上眼睛,寬慰自己,沒死就好,沒死就好。
可是這次落水也讓我收獲了容易生病的體質(zhì),也許是古代的閨閣女子本就嬌弱。每次一不小心就生病喝那些難喝的藥時,我都會想,哪天遇見宋琳瑯,我要把她也推到湖里去。
后來我才知道,明大人升遷為侍郎,舉家搬來京城。明律之前在京城讀書,他父親上任后就帶著妹妹從本來的任地過來,恰好經(jīng)過。明玥箏到底是姑娘家,看見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,自然也想一起玩,不料卻遇上我落水。
這是明玥箏后來告訴我的,她后來來探望過我。至于明律,好像也是在朝廷做官了,我不太清楚,總之那天之后我也沒再見過他。
2. 巧遇
夏天到了,京城天氣也轉(zhuǎn)熱了,母親想帶我到城外的宅子避暑,本想拒絕,但是兩個哥哥都有公事,沒辦法陪母親,所以我不去的話,會顯得我不孝順,只好陪著母親去了。
「你從前很喜歡這處宅子,小時候總想一直住在這里,一回去你就要哭好久,還要你哥哥們輪流來哄你呢?!鼓赣H同我到了城外宅子,一路上她和我說一些我們兄妹小時候的事情,滿是幸福的語氣,但我被顛簸得難受,就伏在她膝頭,有一搭沒一搭地應(yīng)著,她輕撫著我的頭,「你一下就這么大了,想到你有天會嫁人,我真是舍不得……」
「阿芷就算嫁了,還是母親的女兒啊?!刮夜怨郧汕傻卣f道。
安頓好后,母親便休息去了。我想,只要我這幾天好好宅在屋里,遇見李硯的概率便小一點吧。
次日,言言告訴我,我們宅子對面那間宅子被明大人買了下來,明玥箏也出來避暑了,還來找我出去玩。
李硯這時候極有可能遇見路芷,而此時明玥箏也在,如果讓他們兩個先相遇——俗話說,愛情里,先來后到,順序很重要,那么一切都會不一樣。李硯不會對路芷有愧,可以坦然接受明玥箏——可是,我怎么讓明玥箏先遇見李硯呢?
「小姐,咱們一起去小河里踩踩水吧!小姐不是最喜歡小河了嗎?」言言提議道。
「不去,你忘了我上次落水了?多嚇人啊!」我條件反射地回答。實不相瞞,我上次落水后便一直怕水。
「可小姐不是最喜歡去……」言言想了想,「那便不去了吧,也許今年小姐與水犯沖,不去了,不去了?!?br />
「ちょっと!」我腦子里又是靈光一閃,落水——李硯是那時候遇見路芷的,所以,現(xiàn)在只要帶明玥箏過去就好了。
「小姐,您說什么……秋豆?」言言莫名其妙,我對言言和善地笑了笑,「明小姐不是要出去玩嗎?咱們一起去啊,獨樂樂不如眾樂樂?!?br />
言言突然醒悟:「沒錯,上次就是有明小姐在,小姐才能化險為夷,這次把明小姐也帶上,算是……」言言苦苦思索措辭,「辟邪!」
「沒錯,我也是這么想的?!刮遗呐难匝缘募绨?。
「明小姐,若是留在此間又不出去,真是空負(fù)好景,故而將樂且行,來邀小姐與我同游,此處有條小河,岸芷汀蘭,郁郁青青,不知小姐能否賞臉一游?!?br />
明玥箏輕咬下唇笑了:「路小姐,你這話莫非從話本里學(xué)的?直接說你帶我去玩不就好了!」說來也對,她是個單純的孩子,我也不必如此廢話了。
「好,我?guī)闳ネ妗!刮乙残α耍艺娴暮芟矚g她笑,她笑起來有彎彎的月牙眼,讓人覺得溫暖。
「路小姐,你以后可以喚我阿箏,我可以喚你阿芷嗎?」明玥箏問我。
也許是我知道結(jié)局,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她,她是個單純的孩子——但是話說回來,我才是死的那個,不由又覺得自己才最可憐。特別是看著孩子死掉,吐血而亡,這也太慘了些。這也不怪我,應(yīng)該怪作者。
「好啊,阿箏?!刮疫@樣叫她,明玥箏又笑了。
「路小姐好。」出門便看見明律,向我打了個招呼,我也笑著回了一句:「明公子好?!?br />
「兩位姑娘是有什么好去處嗎?」旁邊的一位公子本來手中開著扇子,看見我們出來后便合了扇子,動作干脆瀟灑,人也頗為俊朗,大概是明律的朋友,如果根據(jù)人以顏聚的原則。
「這位是?」明玥箏疑惑地看著明律。
「在下李硯?!?br />
他吐字清晰,我腦中卻似有一股氣血上涌,差點沒站穩(wěn),幸好明玥箏扶了我一把。
「阿芷,你怎么了?」明玥箏關(guān)切地看著我,「是不是中暑了?」
「無妨?!刮业拇竽X高速運轉(zhuǎn),完了,我遇見死神了。此時明玥箏遇見了李硯,而且后來的劇情中,李硯明明喜歡明玥箏,卻因為路芷的緣故刻意冷落,但是此刻——他們并不存在這種隔閡。想到此處不由釋懷,腦子也漸漸清醒了。
「路小姐若是不舒服,律這便請個大夫來?!?br />
「我沒事,多謝關(guān)心?!刮姨ь^看看明律,微微一笑,四目相接,似被灼燒一般,他忙忙錯開了眼神。好吧,君子的守則是很多的,比如非禮勿視什么的。
「阿芷,要不我送你回去吧——」明玥箏說。
「無妨,言言帶我回去就好了,改日一定帶你去玩?!?br />
「改日是哪天?」李硯問,「咱們幾個可以一起去,人多也熱鬧些?!顾故切Φ萌诵鬅o害。
真是個可愛的少年,這么明顯的潛臺詞都聽不懂。
我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,換上端莊有禮的樣子。
「李公子請見諒,小女子家教甚嚴(yán),不能和公子同去?!刮腋A藗€身,伸手讓言言扶著我。
「那言言可要照顧好你家小姐啊?!姑鳙h箏大概是覺得我說的家教甚嚴(yán)是真的,也猜到我是借口離開,也沒再挽留我。我便一手假裝輕揉額角,一手挽著言言走了。
如此,我算是錯開他們的人生軌道了吧。
反正我也不想和他們有什么瓜葛。李硯是長得很好看,按照劇情發(fā)展,和我也有感情線,但是這是要拿命換的。
許我浮生一命,他賠我一世深情——劃不來,我想好好活在世上多過活在他心里。
白月光之所以為白月光,只是留有遺憾罷了。這種感覺常人都有,那其中的情意又有幾分呢?
我只不過是作者設(shè)置的男女主不能相愛的絆腳石,如果路芷是知道結(jié)局的,她又會怎么選呢?
這不重要,關(guān)鍵在于現(xiàn)在是我在活著。
我到家沒多久,明家便遣了個小丫鬟來送東西。
「這是何物?」
「回小姐的話,這是香薷丸,消暑的藥。」
「哦?」我拿起小丫鬟手里的東西,是個簡單的盒子,雕著一枝竹枝,只上了層漆,打開是數(shù)十粒藥丸。
「是誰送來的?」但想想,也是不必問,又說,「請?zhí)嫖抑x謝明小姐?!?br />
父親過了幾天也告假到了城外宅子,但連著幾天都不展笑顏,屏退左右,一個人生悶氣,誰也不見。
大哥難得也回來了一趟,也未敢打擾父親。
說起我大哥嘛,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學(xué)霸,二十歲中了進(jìn)士,二十二歲派到地方上任,如今也有一年有余了。
「母親,父親他怎么了?」我問母親。
「朝堂上的事情啊,老爺也不會和我說的,我不懂,」母親將蓮子湯裝好,「咱們只管做好家里的事,讓他們沒有后顧之憂就是了?!?br />
「母親說的是。」我敷衍道。
母親叫我送湯給父親,我輕輕敲了敲門,「父親,母親新做了蓮子湯,叫我端給父親。」
「進(jìn)來吧?!刮冶阃屏碎T進(jìn)去,父親正伏案寫些什么,我將湯放在桌上,父親并未抬頭,兀自奮筆疾書。
我正想著不要打擾他,得快些出去了,便告了退,父親突然說:「且住,阿芷陪我一會兒。」
父親移步到桌前,「你也坐?!?br />
我便乖乖坐下了,父親舒了舒腰,開始喝湯,每喝一口便說一句話。
「那明家老兒哪里來的鄉(xiāng)佬?成日價攛掇圣上新政!」
「這種人,慣會成其之虛名,不顧天下之實事!」
「圣上聽了他的話,還升了他的官,這下他便大肆妄為,排擠他所說的『冥頑之臣』,說我們食古不化,可是祖宗之法如何能廢?」
我只默默地看著他,母親說的,朝堂上的事情,是我們不該懂的,父親和我說,大約是憋得難受。
「算了,阿芷你是個女孩子,不會懂的——你大哥回來了,這湯不錯,也給他送一碗去吧?!?br />
大哥正在書房,我送了一碗湯去,他正在看書,見我來了便放下了書。
「又是母親做的好東西?」大哥笑意盈盈,「你吃了不曾?」
按照言言的說法,這兩個哥哥對路芷都很好,我其實先前未見過大哥的,也不好怎么措辭。
「長者先,幼者后,自然是父兄嘗過,阿芷才能嘗啊?!?br />
「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,慣說母親總給我做好吃的,每每到我書房都要搶一些的,今天這么聽話?」大哥揶揄我說。
不對啊,路芷不是溫婉可人型的嗎?哦,是了,小說里展現(xiàn)的只是大部分人的視角,現(xiàn)在是我的視角,我自然是個活生生的人。
「是看大哥辛苦?!刮倚Φ?。
「好了,我嘗過了,」大哥嘗了一口后說,溫言道,「不必再跑腿了,也去吃一碗吧,莫要中暑?!?br />
「好!」我朝他笑道——有兩個那么好的哥哥,其實當(dāng)路芷也不錯。
大哥留了幾天,也和父親談過幾次話,后來便走了。
因為父親和明大人政見不和,明家兄妹也沒再與我有所往來。
后來我們便都回京城了,上次落水后,父親便不讓我常和小姐妹一起玩了,每日只在家里學(xué)習(xí)女紅,以及各種「賢妻良母」必修課,居然還給我請了老師,真是相看兩厭……
我這一雙手被刺得滿是針孔,別說是我,言言都快無聊得長草了。
終于,二哥放假了,我立馬做了點吃的去賄賂他。
「哥哥哥哥,你帶我出去玩吧,我不會女紅,我志不在此啊……」我搖著二哥的衣袖,「哥哥哥哥……」
二哥不說話,只是一直笑。
「哥哥你笑什么?」
「你咯咯咯咯的像只小雞,有趣極了?!?br />
我便不說話了,一個人坐著,背對著他,用手揉眼睛,肩膀也一聳一聳的。
「阿芷?」他叫我一聲,我又增加了一點抽泣的聲音,這下?lián)Q他來哄我了。
「好了好了,阿芷別哭了……」
還沒說到重點啊。
我繼續(xù)抽抽搭搭地說:「我的手……你看……哥哥……這樣下去……憋死了……」
「可是母親那邊……」
「我不管……我就想……想出去……」我繼續(xù)裝哭。
「好好好,你別哭,我?guī)闳ネ?,帶你去玩好不好?」二哥拍拍我的肩膀?br />
「好啊?!刮肄D(zhuǎn)回頭對二哥笑。
「又哭又笑,臊不臊?」二哥揪了揪我的耳朵,「一滴眼淚都沒有,你哄我……」
「這是聰明,哥哥不許耍賴?!刮夜首鲊?yán)肅地說。
二哥無奈地攤手:「我答應(yīng)你了,還能耍賴嗎?」
于是二哥便把我打扮成他的隨從,帶我出門去了。
「你想去哪里?」二哥低頭問我。
「不知道,隨便走走我也是開心的?!刮依绲囊滦?,滿眼的熱鬧景象,真是不知道先從哪里玩起。突然想起黎宛宛曾給我寫過信,說梨花堂新出了個很好看的傀儡戲,「哥哥,我們?nèi)ダ婊ㄌ煤貌缓茫俊?br />
「好啊。」二哥便帶我去了梨花堂。
哥哥買了兩個好座位,看得正熱鬧。木偶栩栩如生,加上手藝人十指靈巧,木偶便似活了一般。
席間總覺得有人盯著我,大概是這次偷偷出來了,有點心虛,怕被父親抓回去吧。
眼角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晃,我微微轉(zhuǎn)頭,是一人正拿折扇敲手,又停了,我才細(xì)細(xì)看那人,那人還對我笑了一笑,我?guī)缀跤忠獨庋嫌?,猛地轉(zhuǎn)過頭去,心似乎要沖破胸腔,指尖也微微發(fā)冷。
「哥哥,我們回家吧。」我拉了拉二哥的衣袖。
「為什么,這傀儡戲不好看嗎?」二哥正看得興味盎然,都不曾看我。
「哥哥,我頭疼?!苟邕@才看我一眼,摸了摸我的額頭,說:「臉色是不太好?!?br />
但他又說了一句親哥會說的話。
「你先疼一會兒,等看完了,我就帶你回去?!?br />
我嘆了一口氣,當(dāng)真是兄妹情深。我還是拉著二哥的衣袖,二哥也就任由我拉著,心中覺得踏實了許多。
可又覺得我并沒有做錯什么,何以一見了他就像見了貓的耗子?我松開二哥的衣袖,端坐好,卻再無心傀儡戲了。
眼角的折扇卻還在悠哉悠哉地敲著。
3. 處險
人群突然一陣騷亂,幾個人拿著劍朝敲扇子那人刺去,我待在原處,二哥一把將我拉起來,迅速避開了人群,我遠(yuǎn)遠(yuǎn)看著李硯,好幾人向他刺去,他狼狽躲閃,我不由嚇一大跳。
「你先出去,小心著點?!苟缯f完,不知從哪拿了一根棍子出來。
「哥哥!」我來不及拉住二哥,他便加入了混戰(zhàn)。但是李硯他是男主啊,他能有什么事!
人群都向外面涌去,我也被推推擠擠出去了。
他們有那么多人,哥哥加上李硯不過就兩個人。我并不擔(dān)心李硯,就是怕我二哥成了炮灰。
有暴亂找警察,這時候有警察就好了,警察呢?我是靈光一現(xiàn),哥哥不是在衙門任職嗎,我也曾給他送過東西去,于是我連忙跑去衙門,好在相距不遠(yuǎn),但我跑去已是氣喘吁吁。
「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」我拽住一個捕快打扮的男子,后來回想,好在此人脾氣不錯,沒把我推開。
「你有什么事?」他問我。
「大哥你好,你認(rèn)識路堇嗎?他是我哥哥,他現(xiàn)在在梨花堂被人打,你快帶人去救他?。∪ゾ人。 刮乙豢跉膺B說這么長一段話,然后繼續(xù)喘氣,「你……你……快去啊!」
后來我拽住的那個男子寧歲初,帶著幾個人趕往梨花堂,到底是訓(xùn)練有素,不一會兒便將那幾人擒住了,不一會兒,又來了一批人,似乎也是來抓這批刺客的。
「哥哥!」二哥沒有拿刀劍,手上被劃了一道。果然,哥哥不是主角,并非刀槍不入。
「阿芷,多虧你了?!苟鐚ξ覕D眉弄眼,隨后摸了摸我的頭,我看著他被劃破的衣服,已然在流血,一時心疼得說不出話來。
再看李硯,奇怪的是,李硯身上掛了更多道彩。按小說里的設(shè)定,他不是很能打的嗎?
李硯注意到我的目光,雖然甚是狼狽,還是滿目光彩,笑得很好看,我連忙轉(zhuǎn)頭。
「多謝路公子出手相助?!估畛帉ξ叶绫Я藗€拳。
「客氣客氣,」我二哥笑得靦腆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「你怎知我姓路?」
李硯看著我,偏了個頭,目光狡黠得像是個惡作劇的孩童,「我認(rèn)識你們家路小公子,他喊你哥哥,你應(yīng)該也姓路吧。」
「哥哥,你難道不應(yīng)該多謝一下這位大哥嗎?」我連忙把哥哥拉到寧歲初面前,不理李硯。
「老寧救我是應(yīng)該的嘛,咱們可是好兄弟呢!」二哥伸手去搭寧歲初的肩膀,被后者強行拿開,一臉嫌棄。
「將這幾個鬧事的押回去。」寧歲初冷冷地下了一聲令,那幾個刺客便被帶走了。
「哥哥,我先帶你去看大夫?!刮依绺缇鸵?,后面?zhèn)鱽砝畛幍穆曇簦骸嘎沸」?,在下也受傷了,可否帶在下一起去醫(yī)館?何況,我也要確定路兄沒有大礙,才能放心。」
我哥哥因你受傷,我作為家屬不罵你就很不錯了??墒俏疫@句話委實說不出來,此番是哥哥見義勇為,我又怎么好再去罵李硯,我便壓下怒氣,剛想開口,二哥說話了:「兄臺尊姓大名?」
「在下李硯。」李硯向哥哥抱拳道——真真是讓我發(fā)怵的一句話。
「在下路堇?!?br />
大夫給兩人上了藥,包扎好,我便要帶著哥哥走。
「小公子似乎很討厭在下?」李硯問我,又自答,「哦,從前小公子和我說,你家教甚嚴(yán)?!?br />
我知道他是在諷刺我穿男裝出來玩。
「李公子言重了,只是家兄受傷,在下關(guān)心則亂罷了?!刮姨氐貜娬{(diào)了「受傷」二字,拉著二哥,和他保持一定距離。
「阿芷,他怎么老是叫你小公子?你上次見他也是穿成這樣?」二哥悄悄問我。
「他當(dāng)然知道我不是小公子。」我也悄悄地說。
「那他……」二哥不自覺提高了音量,惹得李硯看著我們,我連忙拍了二哥一掌,那可是未來的太子,未來的皇上,趁著我們對他有恩就收斂一點吧。
「他是給我留個面子,大庭廣眾之下,我穿的什么?你要他叫我路小姐嗎?」我白了一眼二哥道。
「有道理,有道理,」二哥恍然大悟似的和我說,「李兄,我看你傷得不輕,不如我們送你回去?」
「多謝路兄,我的傷沒有大礙,路兄也盡早回去吧?!?br />
我如蒙大赦,剛想帶哥哥走,李硯說:「小公子,下次什么時候出來一起玩?下次定然不掃你雅興。」
「李兄慎言——」二哥悶悶地說了一聲,警告他不要再說了。我只覺在二哥身邊有所依靠,倒也不太怕他了。李硯也捂著嘴,有點自悔失言的樣子,卻還是笑得像只狐貍。
剛出醫(yī)館,竟然又遇見一張熟悉的面孔,是明律。
我們兩家雖是不和,可是他從前救過我,遇見他,我不知道該不該打個招呼。
「路兄好?!乖谖宜剂恐g,明律已經(jīng)跟二哥打了個招呼,仍然是溫和的語調(diào),聽起來就很舒服,他的目光掃過我的時候,只點了點頭便匆匆錯開,我也意識到了他為何沒向我打招呼,畢竟對著我現(xiàn)在的樣子叫「路小姐」,總感覺怪怪的。
「明兄好!上次你救了阿芷,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!」我二哥一向是沒什么機心的,覺得上一輩的事情,與我們無關(guān),何況明律也曾經(jīng)借過作業(yè)給他抄,我并非批評我二哥,我是想說明他們有點交情。
「舉手之勞——路兄受傷了?」明律看了一眼哥哥手上的繃帶,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不知為何他又看了我一下,目光相接,我看著他不明所以,睜大眼睛看他。他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,轉(zhuǎn)而看我二哥,他側(cè)過臉去的時候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的耳朵有點紅。
二哥回了一句:「小事,不打緊的傷口,已經(jīng)上了藥?!?br />
「又與人打斗了嗎?」明律問二哥。
我不由也問:「為什么是『又』?哥哥你從前也喜歡與人打架?」
「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,還有,難道哥哥這次見義勇為,做得不對嗎?」二哥問我。
當(dāng)然是錯,我并沒有這么高尚,若是讓我來選,我寧愿受傷的只有李硯,我才不愿意用二哥的傷換一句「見義勇為」。
我便賭氣不說話,二哥也不好說些什么,還是明律開口:「見義勇為固然沒錯,但也該護(hù)好身邊之人,不讓身邊人擔(dān)心才是?!?br />
「明公子說得對,哥哥太莽撞了。」我瞥了二哥一眼,頗為無奈地嘆氣道。
「好了好了,是我錯了,下次哥哥一定不會這樣了?!苟缬稚焓謥砣辔业念^發(fā),被我避開,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(fā),應(yīng)該沒亂——他總喜歡揉亂我的頭發(fā)。
「律還有事在身,」他突然開口,我看向他,又急忙向二哥靠近一點,想著我頭發(fā)會不會亂了,「先告辭了?!?br />
「我們也告辭了。」二哥抱拳道。
目光隨明律而去,原來他也是去醫(yī)館。
「真巧?!刮亦洁炝艘痪洹?br />
二哥突然笑得奇奇怪怪:「巧什么?又遇見你的救命恩人了?」
「哥哥不要取笑我。」我正色道,許是我嚴(yán)肅的樣子讓人害怕,二哥便不再笑了。
我并不是說我遇見他很巧,我說的是,李硯就在醫(yī)館里,在梨花堂打斗的時候,并沒有人跟著李硯,誰給他報信?或許也說不上哪里奇怪,若是巧合也未必說不通,于是便不想了。
「我們還是快回家去吧,剛剛嚇著了吧,你還知道找?guī)褪?,」二哥邊走邊說,又想來揉我頭發(fā),我便一下一下地拍開他的手,他就是欺負(fù)我夠不著他。不過,他也難得細(xì)心了一次,「等下我先回去,你從后門回來,別讓母親發(fā)現(xiàn)了。」
「好。」
時隔多日,賀梅洲和黎宛宛來找我敘舊。
「姜嘉兒呢?」我問。
「她定親了,不能再出來了。」賀梅洲告訴我,雖然語氣似乎淡淡的,我又仿佛清楚地聽到她的嘆息。
「此后相夫教子,做個賢妻良母,就是一生了?!刮也粍龠駠u。
倒是黎宛宛,還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樣子,「我才不會像姜嘉兒一樣呢。我爹很疼我,我說不嫁,他是斷然不會讓我嫁人的?!?br />
我覺得她甚是可愛。除我們之外的官宦小姐們,如宋琳瑯,都不是很看得起黎宛宛,因為她爹爹只是位富商,后來是攬了皇商這個差事,才和我們一處玩耍的。
「我父親本來是打算讓我嫁給四皇子的,可是,聽說四皇子他……被貶為庶人了?!官R梅洲悄悄地和我說。
「為何?」我在父親兄長面前從來不說不問朝堂之事,但是說話的是賀梅洲,我才大著膽子問了。
「聽我哥哥說是,四皇子派人刺殺六皇子與七皇子,六皇子至今昏迷不醒,七皇子也受傷,被明大人參了一本?!?br />
「七皇子?明大人?」我想了想,李硯就是七皇子,莫非就是梨花堂那次?
或許是我對李硯一直都有偏見,才會覺得他有問題,但是想到寧歲初帶人來之后,還有一批人來,似乎早料到會有此事,以及明律到醫(yī)館……真是細(xì)思極恐。
小說里的設(shè)定是,大皇子并非嫡子,生母身份低賤,現(xiàn)在的太子是皇后所生的二皇子,但是品行不端,常遭人詬病,許多大臣都暗戳戳地指出二皇子是德不配位,圣上也似有不滿,太子的位子也坐得不太穩(wěn)。
而三皇子幼年夭折,五皇子常年臥病,四皇子母親位居四妃之列,地位尊貴,若東宮易主,最有可能的是他,但是六皇子母親背后的朝臣也不容小覷,所以六皇子算是大敵??墒沁@樣招搖的刺殺,四皇子委實是個草包。
不過如果遇見更高明的對手,這草包不做也得做了。
「為何刺殺七皇子?」我問。
「六皇子和七皇子感情甚篤?!官R梅洲向我解釋,看見母親送來一些親自做的點心,我們忙住了口。
「你們小姐妹真是要好,聊些什么呢?」母親問。
黎宛宛拈了塊玫瑰糕,「她們說皇子……」我連忙將糕點塞入黎宛宛的嘴里。
「皇子也未必能吃到母親做的糕點?!?br />
母親掩著嘴笑:「慣會取笑的,我做的算粗糙了。不過,幾日后魏國夫人會辦一場宴會,她可是行家,席間吃食都十分精巧,總之一切都會出人意料,各家的小姐公子也會去的。不日就會下帖子了,你們只管親眼去看?!拐f完就走了。作為當(dāng)家主母,她整日里都是很忙的。
我也曉得這種要少年男女一起參加的宴會是何意,覺得好玩之余又有點擔(dān)心,若是我也像姜嘉兒一樣呢?我自問也夠隨遇而安,但是如果像姜嘉兒一樣,我又該如何自處?
「阿芷,你不開心嗎?」黎宛宛問我。
賀梅洲淺淺地笑了一下,「兔死狐悲呢?!?br />
賀梅洲真是朵解語花,真不知此后花落誰家。
「你是怎么想的呢?」我問。
「那就看父親母親怎么安排了,有什么好想的?!?br />
「我有點看不透你,你很聰明,又好像很糊涂,但我總有種你是大智若愚的感覺?!刮铱粗R梅洲的眼睛,她溫柔地笑了,用帕子掩了嘴。
我總認(rèn)為我是冷眼看人間,是最清楚不過的,殊不知這世道,唯有一起糊涂,才算清楚。
過了幾日,魏國夫人在府上設(shè)宴,女眷在內(nèi)庭,互相說笑,喝茶吃糕點,母親說的沒錯,這些糕點都十分精致。
「楊姐姐,我同你換個位子。」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,一抬頭,果然是明玥箏,正在和我旁邊的楊嬿說話,楊嬿起身和她換了個位子,她便坐到了我旁邊。
「阿芷,好久不見!」明玥箏頗為欣喜,明媚得像朵薔薇花上的陽光,「我就知道你也會來?!?br />
「明小姐好?!刮曳畔赂恻c,禮貌地回了一句。明玥箏卻有點驚訝,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了些,低下頭玩玉佩的流蘇,有些難過的樣子,倒叫人不忍心。
突然想起她讓我叫她「阿箏」,我這樣似乎疏遠(yuǎn)了。
「阿箏,抱歉,我一直客套慣了?!惯@孩子才抬起頭,和我有的沒的聊了起來。
「咱們?nèi)ネ饷婵纯?,那群公子們正投壺呢?!刮簢蛉藫u著團扇起了身,步履款款,帶著我們出去了。
有一說一,二哥用心捯飭一下自己還是很好看的,長身玉立,正是翩翩少年郎。他旁邊站著的是寧歲初,也是芝蘭玉樹一般,他們正比賽投壺。
「那是路二哥?」賀梅洲笑了,大概想不到我二哥還有這樣的一面,「旁邊的是誰?」
「那是寧家的四公子。」我向賀梅洲解釋道。
寧歲初投壺的準(zhǔn)頭很好,每一支都很穩(wěn),只是每一支都要投很久,我二哥是個急性子,每每要快,雖然投進(jìn)了好幾支,卻還有好幾支只差一點就能投中。
「二哥要輸了。」我扶額嘆道,言言突然拍了我一下,我連忙把扶額的手放下來,太失禮了,太失禮了,連忙展出一個端莊的笑容,環(huán)顧四周,大概沒人注意到我。
目光碰巧與賓客中的一人相接,不由停駐了下來。
明律。
他還是溫潤如玉的樣子,像是官舍清雅的竹子,這奇怪的比喻。
但我很難想象,除了他,誰還有像竹子一樣的氣質(zhì)。我說不清他那是什么目光,像是平靜湖面上起了一點漣漪,似乎還有一點笑意。我知道除了他的眼睛,有個地方也同樣微微泛起了漣漪。
目光只相交了一剎,我連忙低了頭,看著繡花鞋上的燕子。再抬頭悄悄看他,他也沒再看往這邊。
「又犯花癡了。」我暗道。
二哥輸給了寧歲初,我看見他有些不甘的樣子,不由好笑。
「這有什么,我讓著老寧的嘛?!苟缜那膶ξ艺f。
「你最好再小聲一點,好讓我知道你有多不敢讓人聽見?!刮乙补室馇那膶Χ缯f。
寧歲初倒是沒有明顯的欣喜,云淡風(fēng)輕。
我對著二哥嘆了一聲,「哥哥你看,寧公子意料之中的事?!?br />
二哥看著寧歲初,后者向我們微微頷首,前者恨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之一決高下,拿起一塊點心,似是當(dāng)成了某人的頭,狠狠地咀嚼。
「我記得哥哥不喜歡杏仁酥?!刮姨嵝阉f。
「唔……???」二哥這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,一臉愁苦,他曾說不喜歡杏仁的味道。
「咽下去,有好幾家姑娘看著你呢,不要失禮?!刮叶饲f地笑著說,順手給他倒了一杯香片。
4. 月色
宴會持續(xù)到晚上,可巧月色正好,魏國夫人便叫人抬了幾艘小船,放在荷塘里,請諸人賞月。母親說的沒錯,魏國夫人很會玩。
夫人家的荷塘很大,幾艘小船放下也沒有擱淺。已是夏末,荷花大都結(jié)成了蓮蓬,清冽的月色像是仙人對酒,觥籌交錯間不小心灑落的瓊漿。
從前落過水,不敢再在水上玩了,就沒有上船去,自己一個人在岸邊吃點心。
「阿芷,去泛舟?!苟缪摇?br />
我搖頭說:「我就不去了,我今年與水犯沖。」
二哥點點頭,繼而邀寧歲初,「老寧,去劃船?!?br />
「我不想和你去?!?br />
「我偏要?!?br />
「不要。」
「走嘛……」
……
我無聊了就和小姑娘們玩藏鉤,玉鉤到了我手中,我就故意緊握住,一面說,就在我手里。那姑娘自然不信,又猜了別人,我們就贏了。不在我手中時,我還是緊握著,一面說,在我手里,她們上盤吃了虧,覺得我說的是假的,于是我們又贏了……
「哈哈……」聽得笑聲,循聲而去,是個世家公子,我不認(rèn)識的,很是無禮地看著我們,有點像店鋪老板在查看貨物。
「你還挺聰明的嘛,你是誰家的小姐?」他傲慢地問。
我討厭他的眼神,也討厭他說話的態(tài)度,所以我不想理他,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。
「你聾了還是啞了?」他慢慢走近,一陣酒氣撲面而來,我拿手絹掩了鼻子,退后幾步。
「張兄——」是明律的聲音,他正走向我們這邊,「胡兄在那邊聯(lián)句,張兄何不借此一展詩才?」
「不去——你是誰家的女兒,竟敢不理我,我告訴我父親,讓我父親……」
我作出被嚇到的樣子,楚楚可憐地看著明律,我覺得他可以幫我解決這個麻煩,不然他也不會過來給我解圍——那我就不惹麻煩了。
「這位小姐比較文靜罷了,何況,她的父親官位未必比令尊低?!姑髀傻卣f。
那人一時語塞,「我……」卻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,正下不來臺時,明律說:「胡兄還等著張兄呢?!?br />
「我去聯(lián)句,不與爾等計較!」那張公子指著我們,頗有點罵街的意味,隨后趕緊走了。
「多謝明公子?!刮覍γ髀傻懒藗€謝,他頓了一下,問我:「路小姐為何不去泛舟?」
「我怕水——明公子為何不去?」我問他,他可不像是會和那張酒鬼一起聯(lián)句的人。
明律又頓了一下,答道:「船只有限,我去遲了?!?br />
「那真是可惜?!刮覈@道,月下泛舟的明律,一定比仙人要好看。
「不算可惜,」他的聲音很溫柔,總讓我想多和他說說話,「去得遲了,就會沒有的?!?br />
「明公子若是想去——」我環(huán)顧了周圍,還好身旁的姑娘們也不看著我們了,被張酒鬼一鬧,都在說他的壞話呢。我壓低了聲音道,「我可以把我哥哥趕下來,把船讓給你?!?br />
明律又笑了,我本來說的話只是為了逗他笑,我就是喜歡看他笑。
「倒也不必,這樣也很好。」明律抬頭看看月亮,我也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,孤月一輪,皎潔明亮。
「月色正好——」我對他說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早已沒再看月亮。月光之下,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眉眼,他的眼里盛滿了月光。
我忘記了,作為閨閣小姐應(yīng)該回避他的目光,或者他也忘記了,作為一個君子是不該這么看著一個女子的。
他對我笑道:「月色正好?!?br />
「明公子!到你了!」聯(lián)句那桌的人喚他回去。
明律略微皺眉,作了個揖道:「我先過去?!?br />
我也福了個身,心中所想二字為「再會」。
「這個張公子也太討厭了些,」一個小姐妹說道,「我父親如果讓我嫁他,我還是懸梁吧?!?br />
我不由大笑,急忙拿手帕掩口,卻還是想笑——真是嫁他不如去死。
「糟了,我的玉佩呢?」一個小姐妹驚問。
「你仔細(xì)找找?!?br />
「不在……這可怎么好……」那小姐妹著急了,「不見了的話,我父親會責(zé)罵我的……」
「你日間去了何處?」我問。
「內(nèi)庭……」
于是我便和她到內(nèi)庭找了好一會兒,卻無所獲。
「不會被人撿了去吧?」
也不是不可能,「沒事,再找找,言言,提燈——對了,你還去過哪里嗎?」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她有些忸怩,「我還去了,后山……」
「你去后山干嗎?」我問,「那去后山找找嗎?」
「不……那里隱蔽……」她還是結(jié)結(jié)巴巴的,聽得我好生奇怪。
「那為何要去隱——啊,哦……」我茅塞頓開,老臉一紅。
「那等明日來尋?」我小心翼翼地問。
「尋不到我父親會責(zé)罰我的,」那姑娘局促不安地絞著手帕,「明日……又怎么好來別人家后山……」
我是聽到是內(nèi)庭才隨她來的,后山比內(nèi)庭危險,沒有護(hù)衛(wèi),黑麻麻一片的,我才不想冒險。
「那你找別人來尋吧,我這個人最是膽小?!刮乙沧鞒霾话驳臉幼印?br />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她說不出話,突然哭了起來,「我一個人也不敢去……」
她的丫鬟連忙扇風(fēng):「路小姐,您既然都陪我家小姐到這里了,不如就陪我們小姐去找找吧,我家老爺知道了,會責(zé)罵我們小姐的,您于心何忍……」
「住口!你不會自己陪你們家小姐去嗎?你家小姐怕被責(zé)罵,我家小姐就不怕嗎?大晚上去后山,遇上危險怎么辦?我們家小姐好心陪你來找東西,你可倒好,要逼我們小姐了嗎?我們小姐要是出了事,你能拿什么賠?——沈小姐,我們小姐只說陪你來內(nèi)庭,并沒有說同你到后山吧?」
言言在我面前是個呆萌小可愛,我都不知道她原來有這么大的戰(zhàn)斗力,但我此刻不能鼓掌,只能作出很歉疚的樣子。
「言言別說了?!闺娨晞±锒际沁@樣演的,什么都說完了,才叫人別說,還要作出個委屈的樣子。
「路姐姐,你不會如此無情……你就陪我去吧……」沈小姐一邊說,還一邊拉住我。
不,我就是如此無情——但我著實沒想到你這么擅長道德綁架。我想抽出我的手,奈何她拉得太緊,也抽身不得。只可惜我不能揍她一頓。
我便不情不愿地去了,「我只能陪你一刻鐘,一刻鐘后我就要回去了?!?br />
言言提著燈籠給我們照路。
「我原來以為,小姐總要比我們丫鬟要臉?!寡匝浴感÷暋沟刈匝宰哉Z。
「你……」沈小姐的丫鬟要還口,卻被沈小姐制止。
后山?jīng)]有燈,也沒有護(hù)衛(wèi)。我撿了塊石頭,以備不時之需——小時候走有狗的路,我總是會撿塊石頭的。想想要是比狗還大,譬如說人,我得找塊更大的石頭。
對于沈小姐的玉佩,我只想隨便找?guī)紫?,過一刻鐘就走的,沒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。我剛想問沈小姐是不是她的,卻被人一把抱住,傳來一陣酒氣。
「我管你父親是誰……成了我的人……再高的官位……能奈我何……」那醉鬼的聲音聽起來像先前那位張公子,他正扯我的衣服,解我的腰帶,我嚇得腦子一片空白,手上的石頭也幾乎掉了下來,連忙抓穩(wěn),指甲也因為用力微微翻起。我胡亂掙扎,拼力喊起了「救命」。
沈家主仆尖叫起來,卻連忙跑了。
「放開小姐!」言言上前想救我,被醉鬼一把推開,摔在地上。
我趁機拿起手上的石頭,朝他砸去,也不知道砸到他哪里,只是他手上一松,我才得以掙脫他的手臂。他似乎發(fā)了狠又朝我撲來。
「小姐……」言言已經(jīng)帶著哭腔了。
一個身影已擋到我身前,給了那醉鬼一拳,那醉鬼便打了個趔趄,那人還未罷休,又狠狠地踹上幾腳,那醉鬼不由痛呼,終于倒下了。
我嚇了一大跳,身體也有點顫抖,那醉鬼似乎還要爬起來,嘴里罵罵咧咧的,我又舉起那塊石頭,其實我的手也有點抖了。
那人抓住了我的手,將石頭扔掉。
「別打,再打就打死了?!故敲髀傻穆曇簦彝纫卉?,險些摔倒,他便抱住了我。本來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,可是此刻我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地環(huán)抱住他,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,我只覺得他也抱得更緊,一只手輕輕地拍我的背,仿佛告訴我,別怕。
「張公子喝醉了,到了后山摔了一跤,」明律是對著那個醉鬼說,我沒聽過他這么冰冷的聲音,「不然,張家公子對官宦小姐意圖不軌,閣下大可以猜猜,張大人是更愛惜名聲,還是更愛惜閣下。」
「小姐……」言言摔得不輕,只能慢慢站起來,我覺察到我的失態(tài),連忙松了手,他也松了手。
「路小姐,你有哪里受傷嗎?」明律又恢復(fù)了他往日的溫和,將他的外衣披在我身上。
「沒有……」我才發(fā)現(xiàn)我的聲音都是顫抖的,走了兩步,腳一軟又要摔了,被明律扶住。
「路小姐,我背你吧?!?br />
「好……」
明律背著我,我想起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,他救了我,給我披好披風(fēng),把我抱進(jìn)馬車。
他救我兩次了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么,這種場景著實有些尷尬。
「路小姐,你很聰明,也很厲害,」明律打破了沉默,「我知道,在湖畔,你或許不必我為你解圍的,我被你利用了?!顾脑捓飵еσ簟?br />
「對不起。」我乖乖地道了個歉。
「無妨,我不怪你,你今日受委屈了。」他的聲音很溫柔,像是適才在荷塘上的月色,但是月色再溫柔,也是冷的,而他的聲音卻是暖的。
我剛剛?cè)塘撕芫?,就像故意給自己結(jié)了一層冰霜,讓自己刀槍不入,可是遇見他的暖意就融化了。
我哭了,哭得一發(fā)不可收拾。
我怎么會不怕呢?我當(dāng)然怕?。∥沂莻€女孩子??!
從前看過一句話,大多母親教過女兒怎么保護(hù)自己,可也有大多母親忘記告訴兒子不要傷害別人家的女孩。更何況是在這個時代。
正如那個小姐所說,我要是真被那醉鬼怎么樣了,要么嫁給他,要么就只剩下死了。
「沒事了,沒事了?!顾斡晌曳谒珙^哭泣,一邊輕聲安慰,可是他越是安慰,我哭得越是厲害。
他沒有直接送我到湖畔,而是找了一個亭子,將我放下。
「你們這樣子回去,他們會起疑的,你們先稍作休息?!?br />
明律自袖中拿出一條手絹,剛要碰到我的臉,卻轉(zhuǎn)而放在我手上,我接過手帕,擦掉了眼淚。
「言言,你傷著哪里了?對不起,我剛剛只管哭,你過來我看看?!?br />
「小姐,我沒事兒,」言言走過來,雖然盡力走得正常,卻還是有點一瘸一拐的,還勉力笑著說,「沒事?!?br />
「騙人,我都看見你怎么走路的了,我剛剛就應(yīng)該砸死他……」我擦完眼淚,又有一汪眼淚涌上來,被我生生憋了回去。
「你真打死他了,會有麻煩的?!姑髀扇崧暤?。
「難道我們女子就該讓男子欺負(fù)的嗎?」這句話脫口而出,我才意識到不妥,奈何已然出口,覆水難收。
「不該,但那是個別,不是每個男子都似那般禽獸?!姑髀烧f著,背過身子,應(yīng)該是讓我整理一下。
「我知道,明公子你就很好?!刮覍⑸⒘说念^發(fā)攏好,言言也幫我整理頭發(fā)衣服。明律似乎不知道說些什么,我開口問道:「明公子,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?」
「剛剛聯(lián)句時,他一直看向你那邊,后來看你走了,也尋了個借口離開,我跟著他的?!姑髀筛嬖V我說。
頓時心頭一暖,看著明律的背影,想著,這個人救過我兩次,都是極為要命的時候。我只覺得心頭的漣漪暈了開來,在映著月亮的湖面上,一圈一圈擴開。
「謝謝你,明公子。」
明律并未隨我同行,而是讓我先走,怕人起疑。
回到湖畔,沈小姐正坐著喝茶,但是明顯心不在焉,旁人也不和她說話,她也不和旁人說話。
我手上拿著她的玉佩,本來想一把擲進(jìn)湖里的,但是還是心軟了。
我將玉佩放到她面前,「你看看是不是你的?!?br />
她這才抬起頭,滿是驚恐與驚訝。她不敢去拿玉佩,只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:「我……我……我剛剛……」
我為她找東西惹上危險,危險當(dāng)頭,她跑了。我再不想搭理她。
「阿芷,你去哪里了?沈小姐說突然就找不到你了?!官R梅洲泛舟回來,連忙拉著我問。
「找不到我了?」我冷冷地嘲諷,倒不想再回答,「無妨,我現(xiàn)在回來了?!?br />
「謝謝……」沈小姐的聲音細(xì)若蚊吶。
我不理她,明律還在聯(lián)句那桌,我看了他一眼,他正在對句,對完那桌齊聲喝彩,他此刻也看著我,這樣遠(yuǎn)遠(yuǎn)相望,又像近在咫尺。
今晚的月色真美。
「阿芷,你看!」二哥下了船,悄悄地拿出一個荷花給我看,「你不知道現(xiàn)在找朵荷花多難,全是蓮蓬!」
「哎呀,哥哥——」我頗為無奈,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多不好啊,二哥卻把荷花塞給我,恰巧明玥箏也下了船來找我。
「真好看的荷花,我最喜歡荷花了,是路二公子摘的嗎?」明玥箏問,我點點頭。
說起來我二哥真的很好,雖然我常常腹誹他幼稚,可是不得不說,他對一個人好是很純粹的。
「我剛剛都沒找到,我邀我哥哥,他也不和我一起去?!姑鳙h箏感嘆一聲。
他不是因為船只有限才沒去的嗎?我不由又看向聯(lián)句那邊的明律。
「我倒是慶幸明兄沒有同去泛舟?!挂痪湓拰⑽业哪抗馐樟嘶貋怼D侨诵挪阶邅?,我記得是誰的聲音。
「為何慶幸?」二哥問道。
「我怕他知曉我與誰同舟后不悅?!估畛幑首魃衩亍?br />
「與誰???」二哥果然上鉤,真是一個逗哏一個捧哏。
李硯笑道:「月宮仙子?!?br />
明玥箏不說話了,低著頭嬌羞默默,李硯真是會撩的一批。
「胡說八道,」二哥頗感無趣,「阿芷我們回家了?!?br />
「小公子?!估畛幠D:亟辛艘宦?,我裝作沒聽見,福了個身說:「告辭了?!?br />
明律也過來接明玥箏了,向我們打了個招呼。
我聽得李硯問:「你從前不是喜歡清靜嗎?怎么跑去聯(lián)句了?」
「應(yīng)酬一番,熟絡(luò)關(guān)系?!?br />
「因為那個小公子——聯(lián)句比你還厲害?」
小公子?是我嗎?不由放慢了步伐,二哥問我:「怎么了?」
「沒事?!刮覒?yīng)道,跟著二哥走了。
走遠(yuǎn)了些便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了,只看見寧歲初站在一處看月亮。
「老寧!」二哥開心地喊了他一聲。
寧歲初看向我們,月光像是高光,勾勒出少年最好看的樣子,有幾分仙氣。
「要回家了嗎?」寧歲初問。
「是啊,有空過來坐坐。」二哥拍了拍寧歲初的肩膀,后者還是很嫌棄地拿開了,我忍不住笑了笑。
「你總是讓我在妹妹面前丟臉……」二哥扶額嘆氣,「阿芷我們走?!?br />
「告辭了?!刮腋A藗€身,寧歲初也作了個揖。再與東道主魏國夫人告辭后,我們便回府了。
5. 有朋
今年中秋前發(fā)生了一件喜事——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算喜事,大哥成親了。
是母親幫大哥物色的姑娘,此后就成了我的大嫂。在那之前,大哥是沒有見過她的,卻還是依照母親的意思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、親迎。
好在我這嫂嫂溫婉賢淑,與大哥也是琴瑟和鳴。只是他們成親后不久,中秋假期一過,大哥帶著她回了任地。還有一年,大哥的任期就滿了。
「此后有個人在你大哥身邊噓寒問暖了?!鼓赣H看著大哥的馬車離去,有些不舍,卻又有些欣慰。
「母親今后也可以放心了?!刮野参康馈?br />
母親笑了笑,說:「哪能啊,還有你二哥和你,我還沒操心完哪——」
「嗯,母親說的極是?!?br />
后來母親就幫二哥物色姑娘了,但是二哥要求太高了,看了好幾個都不喜歡。
「路堇!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妻子?」當(dāng)母親喊你的全名,就要做好挨罵的準(zhǔn)備了。
「我要月宮仙子,姑射仙人也不是不可以?!苟绻室庾龀龅鮾豪僧?dāng)?shù)臉幼?,但我覺得我沒必要說「故意」,他本來就有種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臍赓|(zhì)。
「我看你是想上天!」母親氣得不行,坐下來順順氣,我乖乖巧巧地給母親倒了一杯茶。
「你不能像你大哥一樣聽點話嗎?阿芷,你勸勸你哥哥?!鼓赣H顫巍巍地指著二哥。
「哥哥,你就別再氣母親了——」我給二哥使了個眼色,叫他安靜下來。
二哥撇撇嘴,語氣還是好了幾分:「母親,我現(xiàn)在還不想娶親?!?br />
「為何?」母親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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